靖阳帝见无人接话,温声问站在众人最前方的人:“闻相有何高见?”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闻相才是整个朝廷说话最有分量的人。陛下听他们吵吵闹闹说上一轮,抵不上这小舅子一句话。
闻仕珍见靖阳帝询问自己,只是微微拱手,不卑不亢道:“臣无甚高见。不过臣有一虑,年前太子殿下大喜,陛下尚未召延东将军入京。如今却因丧事召泾阳将军入京,延东那边可否会有芥蒂。”
殿中响起此起彼伏的应和声,纷纷称闻相考虑周全。柳岩衷却眉头一蹙。这闻仕珍可不是在为延东鸣不平,而是在旁敲侧击的提醒皇帝要一视同仁罢了。
闻仕珍的言外之意,不过是当初外甥大婚未召亲家入京,如今也不该为一个后宫嫔妃丧事将镇北将军召回。
柳岩衷不着痕迹地观察着上首的靖阳帝,见皇帝也皱起了眉头,指节上的玉扳指敲打着龙椅,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
除了闻仕珍,下首众人皆垂下身子,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过了半晌,靖阳帝缓缓开口道:“邈儿那是大喜事,以后来日方长。泾阳一事此乃天人相隔,这最后一面,便让他们父女相见罢。”
众臣俯首称“是”,接着便有人高呼“陛下大善“,众臣又纷纷跪下磕头。
闻仕珍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是微微拱手:“陛下大善。”
太子纳妃乃大喜,广阳都半年内都禁办白事。自泾阳昭仪薨逝后,闻雪朝日日陪太子在太子府读书,许久未曾入宫,也不知赵凤辞的近况如何。只听闻泾阳昭仪的棺椁仍停在仁明宫,五殿下夜里日日为母妃守夜。
“话说泾阳昭仪的那位宫女,叫司芦的,现在如何了?”闻雪朝问闻澜。
那位大宫女之前日日为自己涂药,还同自己讲了许多五殿下的趣事,闻雪朝并不愿听到她出事的消息。
“那司芦如今挺好。小公公同我说,她被调去悦妃宫里做事了,负责照顾九殿下,如今还是大宫女。”闻澜忙说。
闻雪朝点了点头,炎炎夏日,闻雪朝慵懒地躺在院内任仆人伺候,整个人显得清闲自在。他坐在闻府后院的凉椅上,一口一个吃着西域运来的冰镇葡萄,由着闻澜为自己捏肩捶背。除了闻澜外,还有一位小侍女正在为他按摩脚踝。
闻雪朝本觉得此举过于纨绔膏粱之态,但闻琅说这是他专门在民间寻的穴女,祖传了一套炉火纯青的按摩功夫。闻雪朝试了一试,的确是舒坦至极,便由着小侍女摆弄了。
半途闻澜被管家唤去做事,闻雪朝便挥了挥手,让闻澜出去了。
小侍女正用手轻轻地按压着自己的脚踝,力道适中,手法娴熟。闻雪朝闭上眼睛,安逸地享受起来。
昏昏然间,闻雪朝的脑海里浮现了赵凤辞骑马的身影。那是一年前的秋日,他与五殿下跑马时感到胸闷不适,下马后便呕吐起来,后来又被迷迷糊糊送回府中,醒来后,那日在马场的记忆便模糊不清了。
此刻,那段模糊的记忆却变得明晰起来。
他终于记起来了,那日自己醉酒后放了马绳,五殿下翻身跃上自己的马,稳住了疾行的冰饕,又伸手扶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他靠在赵凤辞的肩上,赵凤辞揽住了他的腰,生怕稍有不慎他便会跌下马。他感受到了五殿下衣衫下温热的胸膛和跳动的心脏。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五殿下便俯下身子仔细来听。他的嘴凑到赵凤辞的耳侧,朝赵凤辞喃喃低语。
他看到五殿下耳垂泛红,听到五殿下隐忍而又急促的呼吸声。
赵凤辞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麝香味,他被这味道熏得头昏目眩,一时气血上涌,便想仰头咬住赵凤辞的耳垂。
麝香的气味,麝香……昏昏欲睡中的闻雪朝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为何赵凤辞的身上会有麝香味?
他晃了晃脑袋,猛地睁开眼,只见那正在为自己按摩脚踝的小侍女正衣衫半褪地趴在自己胸前,自己身上的衣袍也已被解开了大半。
那位小侍女见闻雪朝突然醒了,手上动作霎时停了下来,惊慌失措地与闻雪朝对视。
顷刻后,小侍女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匆匆拉上了自己的衣衫,连滚带爬下了闻雪朝的身,跪在地上开始磕头。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奴才不过是鬼迷心窍,公子饶了奴才。”小侍女哭着说。
“这麝香是徽州的上等货,可不是人人都能弄来的。”闻雪朝合上了自己的外袍,冷冷开口道:“你是受何人指示,速速招来。”
小侍女只是不停磕着头,全身上下哆嗦不止。
“若是你抵死不召,我便把你心仪之人拖来你面前,当着你面,将他阉了送入宫当太监。”闻雪朝说,“若你如实说来,本公子满意了,说不定还能做些成人之美之事。”
小侍女慌乱地看向面无表情的闻雪照,苦苦恳求:“奴才,奴才这就招!”
“奴才是……奴才是受三夫人的指示,方才对公子做这腌臜龌龊之事。奴才本是城东清风医馆的穴女,如来酒楼的跑堂是奴才的相好。前些日子琅少爷在如来酒楼喝酒闹事,奴才相好上前去劝,不慎弄碎了琅少爷的玉如意。琅少爷将他抓入闻府中,说是要用私刑。奴才在府前跪了一天一夜,求琅少爷网开一面。没想到却在门口遇到了三夫人,她给了奴才一瓶麝香,说是有催情之用,让奴才来寻公子。若事成,便放奴才相好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