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一个死人,但也不是一个活人。
&ldo;明音,我绝不会放你走的。&rdo;就在重寒沉思的时候,冷无心的声音在此响起,饱含着怒意,&ldo;便是我死,我也绝不会让你去死。&rdo;
&ldo;你啊……&rdo;明音叹息。
冷无心将手按在心口处,身体化成半透明的样子,内脏隐约可见。蕴含着极大力量的灵珠从心口浮出,他一把抄住,抬手在眉间刺出一滴血。血滴在灵珠上,澎湃的灵力浪潮骤然涌出,冷无心咬破手指在池边画下奇异的符文,将灵珠放在了符文中央。冰霜色的光沿着符文流淌入池水中,池水躁动了起来,如同沸腾,它的颜色随着这种躁动渐渐加深,最后变得深邃如夜空。
这就是&ldo;修补族中大阵&rdo;?重寒的手下意识地收紧,杀气在刹那间难以抑制地涌动了起来。半跪在地上的冷无心似有所感,他施施然起身回头,目光落在那面白玉照壁上。
&ldo;你终究还是来了。&rdo;他笑了,语速很慢,深沉而悠远,&ldo;重寒。&rdo;
☆、星辰聚
赤色的灵力凝聚在指尖,重寒从白玉照壁后步出,他不再笑,眼里平静得看不出情绪。冷无心早料到他会来,他安然站在原地,指上有隐约的光芒流转,化成结界封住了那方池水。二人的目光缓缓相触,一时之间风云际会,无形的灵力在殿堂内激荡不休,重寒一步一步走上前,他和冷无心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最终只有丈远。
明明是第一次直面这个人,可不知怎的,重寒总觉得他有些熟悉,这样的熟悉伴着凛凛的寒意,从骨血中透出来。
&ldo;大祭司。&rdo;回想着阿源对这个人的称呼,重寒道。
&ldo;重寒。&rdo;那白衣白发的人微微一笑,笑容空灵淡远得如同千山落雪,让重寒心下一阵忌惮。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在做下那样的事情以后,还能这样言笑晏晏,若无其事?
&ldo;或者,我该叫你&lso;创生剑主&rso;?&rdo;见重寒久不答话,冷无心悠悠然加了一句。
这个称呼触动了重寒心底的东西,凝如实质的杀意迸发出来,他克制着自己想要握剑的手,抽身后退了一步。
在没有弄清楚一切之前,他绝不可轻举妄动。
&ldo;你还真是能忍呢,重寒。&rdo;冷无心手指上白光缭绕,缓缓凝聚成刃,&ldo;可她能忍吗?以她现在的状况,她还能活多长时间?如果你死了,她又会如何?&rdo;
这个她指的是谁,他们都心知肚明。
重寒的脸色慢慢苍白了下去,他盯着冷无心,平日里的温润雅致渐渐褪去,眼神显得格外阴鸷冰冷。既然这位大祭司都不再端着他那一副淡泊温和的面具,那他也没必要再伪装什么。
&ldo;如果你死了,我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重寒。&rdo;冷无心走到他面前,他的手指在重寒的眉骨上划过,停在他的眉心,&ldo;比起凌飞尘,你才是她现在最大的执念。只有你死了,我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rdo;
&ldo;那夜你果然知道我在外面。&rdo;重寒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眼睛沉沉如海,一语未落杀气乍现,一泓墨光从他身侧流出,由下至上直卷向冷无心的咽喉。
冷无心毫不意外他的举动,他从容地飘然后退,右手白光暴涨,化无形为有形,生生挡住了瞑暇剑。重寒一击不中继而又飞快地攻了上去,他的路数一贯广博沉稳,虽山崩地裂仍能巍然不动,只在最为合适的那一刹猝然出手。可此时他手中的剑光却绵亘不绝,几乎舞成了瀚海长河,没有一丝间隙。与狂暴到毫无保留的攻击相反,他的眼神非常冷静‐‐
自从他踏入这归墟绝地开始,一切就没了转圜的余地。若他不来此地,他还能以机谋和这个苍夙大祭司斡旋,伺机调查他口中的当年旧事。但既然他已入了这死局,就再做不成局外之人。此时能帮得了阿源的只剩他一人,便是为了她,他也不能死在这里。
更何况,她既身在局中,他又岂会去做那局外之人?
冷无心心底的杀意比他分毫不差,他引重寒来此就是为了将他除去,这是他苦寻很久的机会。他死在这归墟绝地必如人间蒸发神鬼不知,既然找不到任何痕迹,那如今这种情况下冷疏源一定会将此事记在凌飞尘头上,以凌飞尘的性子他也绝对不会去解释什么,如此这兄妹二人就更是不死不休了。
不死不休最好,冷疏源在这尘世间的牵挂执念,她心中深藏的爱与恨,只会成为他的阻碍。
薄薄的白光在冷无心手中挥洒出去,化作雾气在冰宫中弥漫开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难以视物。冷无心足尖一点飘然后退,身形隐入重重雾气之中。
重寒的眼神慢慢加深,他左手并拢双指按在瞑瑕剑的剑脊上,一点赤红的光芒缭绕在指端。这个大祭司的实力犹在他所估计的水平之上,若是稍有疏忽,今日一战,生死难料!
冷无心缓缓退入迷雾深处,他以灵力结障阻住了明音的视听,将她隔绝在这一场战斗之外。昔年旧事他一直都不敢和明音言明,她当初和自己的大哥冷无绪相交极好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身为&ldo;苍夙&rdo;的先代族长,她绝对不会允许他因私欲致使冷氏全族死于非命。当初若非&ldo;焚天之劫&rdo;迫在眉睫,族中急需有人能担起渡劫重任,就是让冷疏源逆向修习幽冥谱她都不会同意,更不要说……是将她献祭给&ldo;征伐之剑&rdo;凛煜。
这样一想之下心神顿时有些散乱,气息外泄被重寒察觉,摄人心魄的剑光长龙一般袭卷而来,冷无心的身形骤然虚化,重重幻影乍然闪现,不过是眨眼之间就再次隐没在迷雾中,毫无踪迹。周遭的雾越来越浓,冷无心十指结印,指间印诀变幻如飞,无形的灵力如着笔落墨,一条条阵法刻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描绘成玄奥诡异的法阵。执剑戒备的重寒隐隐察觉到有些不对,还未等他发现阵法已然结成,重寒只觉体内灵力被无法抗拒的外力强行抽出,登时明白了其中关窍。这阵法并不复杂,只能是摄取天地精源倒灌于持阵者体内助其修炼,若非是在这北海归墟本不会有如此效果。归墟之地隔绝天地精源,但此阵却不会因此失效,此处能抽取的天地精源不外乎就是他的修为,这位大祭司……真是好手段!
心念稍转,重寒忽然将体内的灵力强推了出去,糙糙布下的阵法无法承受这样的冲击,顿时就有灵力散逸了出来。冷无心并未察觉到其中不妥,只当是重寒措不及防之下难以抵御。感应到灵力流动的方向,重寒的眼底掠过一丝隐秘的笑意。待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重寒的眉峰微微叠起,做出不支的样子。他回手一指封住自己眉心窍穴,阻止灵力继续流失。
他的佩剑瞑瑕并非凡器,此地又奇异,若是应对得当,即便不用修为,他也未必就没有一拼之力。
此阵一出,冷无心以灵力布置的迷雾随之消失,一股骇人的杀气突然从重寒身后爆发出来。重寒悚然一惊,他猛地向旁边一闪,原本直指后心的气刃从右胸突出,血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