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刻她不还好好的吗?何以仅仅过了一夜,一切就都变了样子了?
那个漫天风雪的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ldo;祭司大人,您找阿源吗?&rdo;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入了敛辰宫,冷疏源推开内殿数丈高的白玉宫门,熟悉的高敞宫室映入眼中。敛辰宫素来不燃灯烛,正午的天光从透明的琉璃穹顶中照落下来,那白衣白发的男子站在内殿中央的水晶祭坛上,长身负手,身形在光线中模糊成一团迷离的光影。
&ldo;阿源,到我这里来。&rdo;听到她的声音,苍夙大祭司转过身来,他从水晶祭坛上步下,向冷疏源招了招手,鲜见阳光的苍白脸孔上薄薄笼了一层笑意。
听了他的招唤,白衣的孩子展颜一笑,顾不得礼仪忙不迭地就往过跑。跑到近前时她才看清冷无心的脸,脚步骤然顿住,倒吸了一口气。
&ldo;祭司大人,你的脸!&rdo;女孩控制不住地脱口惊呼,她盯着这张曾经冠盖整个苍夙此时却诡异如邪祟的容颜,震惊失色。
&ldo;无妨,只是皮相而已。&rdo;白发男子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他牵了冷疏源的手走上浮雕着凤凰图腾的水晶祭坛,祭坛上插着一把出鞘的短剑,剑光之璀璨,竟连天光的风采都夺了去。
&ldo;呀,这是音主的‐‐&rdo;冷疏源当然认得这柄在族中被奉为圣物的&ldo;征伐之剑&rdo;,那可是她眼馋了好久的东西呢!她的手下意识地伸向那把剑,却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缩回了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把接下来的话硬生生压了回去,黑漆漆的眼睛倏地一转,有些讨好地看着冷无心。
在苍夙族中&ldo;征伐&rdo;、&ldo;创生&rdo;双剑一向是不容随意触碰的。此双剑也不会离开剑主身边十步之外,可此时凛煜剑却在敛辰宫,那音主……
&ldo;不错,这是音主的佩剑&lso;凛煜&rso;。&rdo;苍夙大祭司并没有在意孩子有些失礼的举动,他盯着那把剑,一直平静温和的神情乍然裂出一道狰狞的深壑。良久后,他敛下眼神,低声说了一句。
&ldo;音主不在了。&rdo;
&ldo;怎么可能?谁杀得了她!&rdo;冷疏源失声低呼,在她眼里,明音和冷无心从来都是苍夙族中最为强大的人,这样的人……也会死吗?
&ldo;是&lso;陌声&rso;。&rdo;苍夙大祭司说。
冷疏源一时说不出话来。陌声是与&ldo;苍夙&rdo;世代敌对的&ldo;眠霄&rdo;中神使一脉密不外传的无解绝毒,自从明若叔叔和眠霄慕家少主慕绯玄出了那档子事后,两族本就势同水火的关系更是紧张,如今竟然已经发展到不顾地维大阵公然暗杀对方族长的地步了吗?
&ldo;音主殁世,苍夙却不能无人领导,地维大阵也需要有人镇压供养,既然她早就定下阿凝为自己的继承者,那就该早日安排仪典,让她继任族长。&rdo;苍夙大祭司看着面前神色凝重的孩子,语调平静,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ldo;但阿凝到底年轻,修为不足,只怕独木难支,一时镇不住四氏的这些人。你虽然没有经过这方面的历练,但论及习武修灵的天赋,却是这一代中最强的,所以我打算让你即日开始修习&lso;幽冥谱&rso;,这把凛煜剑也交给你去继承。敛辰宫素来不插手族中权力斗争,渊沉是我敛辰宫当代少祭司,自然也不能免俗。接过这柄剑,从今往后,你就是你姐姐最大的助力,是&lso;苍夙&rso;对外永不后退的利剑。修炼&lso;幽冥谱&rso;的代价你也清楚,我不愿逼你,所以我今日再问你一句‐‐你可愿意?&rdo;苍夙大祭司淡淡地看着这个还不到自己胸口的孩子,问,在冷疏源看不到地方,他的眼底压抑着复杂的情与欲,这些和这个淡漠自持的人不相称的情绪狂乱交织着,遮住了他的眼睛。
&ldo;祭司大人,阿源愿意的!&rdo;冷疏源仰着头看着这个她自小遵奉敬仰的人,还有些稚嫩的手紧紧握成了拳,眼神坚定。
&ldo;好。&rdo;冷无心微微笑了一下,他让到一边,向冷疏源点了点头,&ldo;既然决定了,那你就去吧,把凛煜剑□□。&rdo;
冷疏源颔首行礼,缓慢地压着步调向水晶祭坛中央的凛煜剑走去,平素飞扬含笑的小脸紧紧绷着,怎么看都是相当紧张的样子。终于走到了那把剑跟前,她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淡色寒玉雕成的冰冷剑柄。
这样看来,竟是无心大祭司主动将凛煜剑交给阿源的吗?那为何他会说是阿源一心想要得到那把剑呢?
在握住剑柄的一刻,虚无的蓝色火焰骤然从冷疏源心口喷薄而出,几乎只是一刹那的时间,妖娆诡异的迷蓝色火焰图腾就爬满了她的半边身体。冷疏源猛然颤抖了起来,颅脑深处刀绞一般的疼痛搅乱了她的意识,神志开始模糊,似乎有一种霸道到难以违拗的疯狂杀戾之气镇压了她的灵魂。她艰难地转过身,用仅剩的力量求助地看向冷无心。电光火石之间,苍夙大祭司运起灵力,结了一个赤色莲花印,按上了她的眉心。
那是……&ldo;幽冥谱&rdo;!逆位的&ldo;幽冥谱&rdo;!
&ldo;幽冥谱&rdo;每代只许一人修炼,大祭司他为什么会……
虚幻的意识空间如镜面一般破碎,眼前的画面戛然而止,夺神阵被强行冲破带来的剧烈反噬几乎在瞬间褫夺了凌飞尘经脉灵台中全部的天地精源,他蹬蹬后退了两步,脱力跌坐在地上。
渐渐熄灭的阵法光芒中,被悬吊在半空的冷疏源霍然睁开了眼睛,她的瞳孔剧烈收缩,血丝密布的眼睛里迸出莫大的恐惧和痛苦,然而更多的却是憎恨,深重到令人骇然的憎恨。
被刚才看到的画面搅得心思烦乱,记忆中清晰至极的面容和身影一个个地蹦出来,压都压不住,凌飞尘看着冷疏源,一时不知究竟该说些什么。
当年的一切究竟如何?为什么仅仅只是一夜之间,当初那样温暖那样浓郁的幸福,就像是一个幻梦一般破碎,再也回不来了?
&ldo;你究竟……还想如何?&rdo;冲破夺神阵耗尽了冷疏源全部的心神,她死死地盯着凌飞尘,声音嘶哑到不似人声。
&ldo;我……&rdo;看着她前所未有的狼狈样子,凌飞尘心中猝然一痛,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从地上爬起来走上前,伸手抚上冷疏源苍白冰冷的脸颊。
&ldo;滚开!&rdo;在他的触碰下,冷疏源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疯了一般挣扎了起来,双目之中绽出凶戾阴鸷的寒光。看着她这样陌生的眼神,凌飞尘忽然觉得心头一悸,难以面对她一般别过了脸。
&ldo;你杀了我好了。&rdo;冷疏源死死地盯着自己地兄长一字一字地说,眼神黯淡得仿佛万念俱灰,却还有刻骨的恨意,&ldo;反正我也不想活了,你想杀就杀了我好了!&rdo;
明明当初是你先丢下我的!为什么你还能这样理所应当地站在我的面前,一次又一次地把我推到过去的噩梦里去!
凌飞尘被她尖锐的目光看得越发难耐,他后退了一步,狠狠闭了闭眼睛。
&ldo;我和你不一样,冷疏源,我不会残杀血脉相连的亲人。&rdo;凌飞尘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