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轰的一声响,眼睁睁看着赵以敬匆匆出门,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把暖暖送到幼儿园后,接到了张帆的电话。我的公司里也有事情要处理。我开车赶到了何夕,张帆对我笑道:“宋姐,又接了两个大单。最近业务好的不得了。代理的几个丝绸品牌,都接到了大客户的约单,咱们从中提的利润不少呢。这笔都过百万了,必须得宋姐你来签字才能走账。”
我接过笔签了,顺便看了看这几月的账目,一路上涨的趋势让我舒心了不少。我的公司虽然不大,没有鲤鱼跃龙门的单,但好在每笔都是稳扎稳打,渐渐的积累了些资源。过了起初创业的清冷期,现在开始红红火火的平稳上涨。
小杨也笑着说:“宋姐现在来公司也少了,说不定哪天一来,诶,发现自己变大富婆了都不知道。”
张帆拍着他笑道:“别得了便宜卖乖,宋姐是相信咱几个。咱还不得更让她放心?”我对公司的员工素来不怎么苛责,虽然对业务是有严格要求,但对他们的工作方式很少横加指责,员工的自由度也很高。而且在张帆、一诺几个一直跟着我的老员工的带动下,公司气氛很好,大家的凝聚力很强。
我开玩笑道:“赶紧都让我放心,我成了大富婆那天你们也跟着变土豪。”说的一群人都笑了。我转向张帆问道:“对了,北京那边的经销处现在接洽的怎么样?”
肖彬辞职后,北京的经销处主要是一个姓付的总经理在管理,从总部过去的,是赵以敬提拔的新秀。张帆说道:“还好。不过没肖总好说话。做事太一板一眼,需要磨合。”
想到肖彬,我心里又是说不上的酸涩,肖彬之前给我们开的绿灯,已经不是一路畅通可以形容了,是恨不得推波助澜。而现在的新人,虽然由于是赵以敬提拔的,也会给予方便,但是到底不再如故。我叹了口气说道:“那你多去北京跑跑,咱们主动热乎些,毕竟丝之恒的产品还是好销售,也是咱们盈利的大头。”像何夕这种做经销的,无非一则赚个提成,二则赚个差价。从丝之恒拿到的价越低,再销出去自然利润就高。
张帆点头答应:“好,我正准备下个月去趟北京,还有几个品牌也需要趁着时节联络下感情。”张帆是个会来事的。我对他自然放心。
转身进了办公室,心里却并未因为何夕的业绩蒸蒸日上而高兴太久。办公室外阳光晴好,我的心却惴惴不安。赵以敬早晨匆忙而去,让我始终放心不下。我上网搜罗着信息,却没有看到任何一点关于这事的新闻。
只是看到介绍,赵以敬蚕种场所在的地方,是芜湖一个养蚕重地。当地的主要经济驱动就是桑蚕业。农户中几乎家家种桑,户户养蚕。并且在地方政府的带领下形成了产业链条,专门给各个缫丝厂提供优质原料,也是地方税收的主要来源。
现在乡村经济的发展模式,往往都趋于规模化、集中化,而不是散兵独斗。这样政府在投入、管理方面也可以到位。可以扩大公共投入的规模,因为受益的人众多。也更好发展。赵以敬选在这里建立蚕种场也正是为了这种资源优势。可以更好地享有公共资源环境。蚕种场是丝绸企业的核心源头,所有的丝绸研发也好,经营也罢,前提是要有优质的丝。如果蚕种场出了问题,源头被掐断,我想不出会是多么严重的后果。
下午两点多我已经心不在焉,公司里的事情处理完后,我立即开车又赶回了南京。从没觉得那两个小时的车程,是那么漫长。素来胆小的我,也破例的上了高速,路两边偶有小丘陵,都在后视镜里飞快的向后隐退-------
回到南京,我从下午等到晚上,一直到夜里十二点多,还是没有赵以敬的消息。我实在心急如焚,给他去了电话,电话那边竟然是从来没有过的关机。我愣在了沙发上,电视的信号出了点问题,我盯着满蓝屏发了好一会呆,脑子在飞快的转着,我能找谁去问?我忽然发现除了肖彬算是赵以敬亲近的人,我竟然没有赵家任何一个人的电话。
实在没有办法,我给肖彬打去了电话。他能帮着打听打听也好。但肖彬的电话却也是关机。我捧着手机,不知道该去问谁。人最悲哀的事,莫过于在你陷入绝境的时候,却发现手机的通讯录里,没有一个号码能拨的出去。
已经半夜两点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我的心一横,如今能问的,只有一个人了。
我咬牙拨通了姚清莲的电话,她一定知道的,且不说她也算丝之恒的股东,便是她和赵信俭的勾搭结盟,也绝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电话响了两声,很快的通了,姚清莲的声音在午夜里没有一丝的疲惫困倦,依然精神十足,甚至带着点亢奋:“宋清扬,什么事?”
我竭力平静的问着她:“我想问问,丝之恒出了什么事?”
“哈哈哈。”姚清莲突然大声笑了,半晌止住笑冷哼道:“宋清扬啊宋清扬,你真是煮熟的鸭子死了还嘴硬。你是关心丝之恒出什么事,还是想问赵以敬在哪儿啊?”
我的心猛地揪了起来:“你什么意思?以敬怎么了,他在哪儿?”
姚清莲的声音在夜里,听来极为清冷:“你不是和他很恩爱吗?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的心油煎火燎,却无奈清莲此刻就是要看我这幅样子,任我低声下气恳求,也始终只是冷哼,不为所动。我实在忍不住嗓门有些大:“清莲,你到底图什么?恨我们,看我们无助就能让你快乐?”
“你说对了。我就是很快乐。”姚清莲咬牙一字一句的对我说着:“你既然那么喜欢抢我的幸福,那我得不到的,也不会让你得到。下回记得,秀恩爱,死得快。”姚清莲冷冷的说着,“明天早晨八点,你就知道了。”说完挂了电话。再也打不进去。
早晨八点?那又是什么意思?我一夜没合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墙上的挂钟。夜,萧索而凄清,我裹着毯子在楼下的客厅坐了一夜。直看的夜色褪去,白昼到来。
李姐送暖暖去幼儿园,我再次打赵以敬的电话,还是不通。我又上网去看新闻,却在一个丝绸主流网站上一眼就看到了醒目的头条消息:知名丝绸企业试验蚕种处置不当,使当地蚕农损失惨重。
我颤抖着手点进去,报道里还没有明确该知名企业的名字,但是行内人一看便知是丝之恒。上面下来的那个合作项目,病毒转基因的试验蚕种处理中出现了错漏,导致大量携带某种疫病的蚕种外流,并且疫情传播迅速。由于丝之恒蚕种场所在的地区本就是个养蚕重地,到处是桑蚕的蚕农和家庭式蚕种小场,这场疫病的后果是当地的许多蚕出现了身体变黄,拉白色蚕屎的病情,如果控制不力,也许会给当地带来毁灭性的损失。现在该企业的法人已被控制。
我盯着电脑屏幕,脑子已经完全木了。“已被控制”四个字几乎把我击倒。蚕种场出事,我以为是丝之恒自己的场出了事,却没有想到是祸及一个村。这属于重大事故?可是只是意外啊,为什么要先控制法人?
我在屋里呆不住了,我一刻也呆不住了,我飞快的跑出去开车去丝之恒,我不知道自己能见到谁,但我一定要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从没在市区开的那么快,几乎是一路横冲直撞的奔到了丝之恒的楼下,但是没有赵以敬,任凭我磨破了嘴皮,我就是进不去那个大门。世情冷暖,人情淡薄。我不知道有谁能告诉我,明天就要成为我丈夫的赵以敬,他此刻好不好。
只看到有人进进出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是我认识的。我心急如焚的在门口来回走,只恨不得硬闯进去。
等了半晌,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开到了大门口,在保安抬杆的瞬间停了下来,我已经无法顾及太多的脸面,大步走去拍了拍车窗。不管是谁,只恳求他能带我进去。玻璃落了下来,车里坐着的竟然是赵信儒,看到我有些意外:“清扬?”
我愣了一下,我没想到车里的会是他,一下子眼泪就落了下来:“赵董,能告诉我以敬在哪儿吗?”
赵信儒看上去很憔悴,和我上次见到的时候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对我说道:“上车吧。”我赶紧打开右侧后面的车门,坐了进去。和赵信儒并排着,我急迫的问着:“赵董,以敬在哪儿,还好吗?”
赵信儒轻轻点着头:“他没事。现在有事的不是他,是公司。”话没说完,就开始用力的咳嗽,气息都几乎不稳。我没想到他如今的身体竟然这么不支。一时竟也不好催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