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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他听得见呼吸声。&rdo;宋望和转过身的程思琪同时说了句。卓航了然地点点头，病房里跟着帮忙的护工连忙接过了两人手里的果篮和营养品。她从宋望眼前侧身而过，宋望忍不住笑了笑：&ldo;柚子还挺香的。&rdo;&ldo;这你都闻得见？&rdo;卓航哑然。&ldo;眼睛不好使，耳朵和鼻子好使了。&rdo;宋望说着话，将身后走来的程思琪准确无误地圈到了怀里。程思琪仰头看他一眼，眉眼柔和地笑了笑，柔顺地偎依着他。几个人正说话，穿着白大褂的靳允浩突然从外面急匆匆而来，看见眼前几人一副准备出院的情景，愣了一下，连忙道：&ldo;先别急着出院。&rdo;&ldo;靳院长，是有……&rdo;程思琪面色一怔，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完，靳允浩已经点头道，&ldo;有眼角膜了，指明给宋望，那孩子刚才去世，我已经让医生准备手术了。&rdo;&ldo;孩子？&rdo;宋望愣了一下，&ldo;先前也没听医生说。&rdo;&ldo;这事情不能事先透露，&rdo;靳允浩朝他道，&ldo;是十五岁一中学生，一周前车祸入院的，手术前签了字，说是万一死亡自愿捐眼角膜给你。&rdo;靳允浩声音顿了一下：&ldo;应该是思琪的粉丝吧。&rdo;病房里几人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靳允浩继续道：&ldo;眼角膜移植术要在捐献者死亡一小时内摘除，四十八小时内就得移植到患者眼中去，我专程过来看看……&rdo;他说着话，朝身后急忙跟来的医生吩咐道：&ldo;给宋总做检查，尽快手术。&rdo;&ldo;您放心。&rdo;医生连忙点头说了一句。靳允浩预备再说话，程思琪突然开口道：&ldo;我能去看看吗？&rdo;&ldo;什么？&rdo;靳允浩看她一眼。&ldo;那个孩子，&rdo;程思琪紧紧抿唇道，&ldo;我想看看那个孩子。&rdo;&ldo;嗯，&rdo;靳允浩看了她一眼，又看宋望一眼，略微想想道，&ldo;行。我带你过去，应该正准备手术了。&rdo;他转身又叮咛了两句，带着程思琪先去手术室。江远不放心，跟着两人一道过去。不一会，三人一路到了手术室外面，老远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程思琪再走几步，看到了跪倒在移动病床跟前的中年女人，她一只手紧紧抓着边上医生的袖口，泪流满面道：&ldo;不行。我不同意，孩子小不懂事，我做妈妈的怎么能让她死了都不得安生。&rdo;程思琪心口一窒，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女孩，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紧了紧，看了边上的靳允浩一眼。靳允浩也神色一愣，站在了原地。那女孩签字的时候父母已经陪在身边，可眼下……死者家属手术前突然反悔的情况也不是没有过。病床前的两个医生一脸为难，一侧身，就看到了面色凝重的靳允浩和他边上紧紧抿唇的程思琪。女孩的妈妈自然也看见，愣了一下，突然站起身来，不敢置信地看了程思琪一眼，流泪道：&ldo;这么快就来了，你迫不及待地想摘掉我们孩子的眼球是不是？&rdo;她说着话，又看了眼程思琪边上的靳允浩，神色变了几变，更是突然崩溃地撕扯上一个医生的胳膊，质问道：&ldo;说，你说你们是不是故意放任我孩子死掉的？啊，在你们医院花了这么多钱，为什么都没有治好我的孩子，就想要她的眼角膜是不是，畜生，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畜生！&rdo;&ldo;您冷静点。&rdo;医生连忙扶着她劝慰起来。&ldo;我冷静不了，死的不是你女儿！&rdo;中年女人恶狠狠地看着程思琪，&ldo;你做梦！我说什么也不会同意，谁也别想拿掉她的眼角膜。真该让她睁眼好好看看，喜欢上一个什么狗屁偶像！&rdo;她一字一句地控诉着，边上红着眼的丈夫连忙拉扯她，看着程思琪道：&ldo;我们夫妻俩不同意捐献孩子的眼角膜，您另找吧。&rdo;&ldo;对不起，&rdo;程思琪嘴唇颤抖两下，低声道，&ldo;我只是想来看看她。&rdo;&ldo;猫哭耗子。&rdo;中年女人愤愤不平。程思琪哽咽两声，倏然扭头过去，一滴泪砸到了地面上。&ldo;得尊重家属意愿。&rdo;靳允浩声音低低地说了句。&ldo;我明白，谢谢您。&rdo;程思琪话音落地，飞快地顺着来路返回。靳允浩站在原地叹一声，江远连忙快步跟了上去。程思琪走得飞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落，多日积压的情绪好像泄洪一般冲破闸口，她走路的步子都不稳。&ldo;思琪！&rdo;江远连忙拉住她，&ldo;走慢点，小心孩子。&rdo;&ldo;江教授，&rdo;程思琪嘴唇哆嗦地唤一声，一张脸泪水纵横，哽咽道，&ldo;我没有盼她死，没有盼她死，要她的眼角膜。&rdo;她一个字一哽咽，打着哭嗝，断断续续，泣不成声。&ldo;我知道，&rdo;江远心疼不已，揉揉她头发，&ldo;她妈妈太伤心了，那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别伤心。&rdo;&ldo;可是我真的很想让宋望看见，&rdo;程思琪突然低下头大哭起来，&ldo;真的很想让他看见，怎么办？&rdo;&ldo;教授你说我该怎么办？再拖下去，很可能移植了眼角膜他也没办法看见，为什么要这么对他，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为什么这么残忍，这么……&rdo;她肩头耸动地说不出话来。&ldo;别哭，&rdo;江远从口袋里扯出一张帕子替她抹眼泪，&ldo;会好的，肯定会好的，老天不会这么对你，只是在考验你们，思琪坚强点。&rdo;程思琪崩溃地扑进他怀里。汹涌的眼泪尽数沾染在他衣服上，江远愣了一下，一只手紧紧地扣上她肩膀，低声道：&ldo;别难过。&rdo;程思琪啜泣着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揪着他胳膊，过了许久，才慢慢抬起头来，从他怀里退了出去。&ldo;对不起，让您见笑了。&rdo;她重新往回走，声音低低。江远落后半步，垂眸看着她。她头发长了许多，松松扎成马尾，垂在脑后，映着莹白如雪的颈部肌肤。还很年轻。这一生的她，才二十五岁，却已经承受这么多。他知道，她单薄的肩头能承受比这更艰难更辛苦的命运，可是他当真有点看不下去。一颗心好像被谁揉碎般的疼。江远陪着她回了病房，看到她无奈地宽慰着宋望，看到他们两人彼此安慰，又故作轻松地说着没关系，沉默地收拾东西先出院。连他都觉得窒息了。医院门口目送两人离开，他和卓航上了车，回家。一路无言。两人在半路上吃了饭，卓航被老婆一通电话叫走，江远便开着车，若有所思地往回走。他独居多年，家里等待他的永远只有一只猫。他抱着嘟嘟靠在沙发上，过了半天，又开了电视，在收藏的一众电影中找了《青城》，沉默着看了一遍。最终饰演女二号其瑶的女孩叫玉瑛，并非科班出身，却凭借这样一个角色一炮而红，和楚滢、邓玉静一起，成了娱乐圈炙手可热的新人。江远看着电视画面里她浅吟低唱，又看着她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抚摸着嘟嘟的一只手都忍不住收紧，小猫吃痛，喵呜一声蹿下沙发去。江远看着自己一只手，慢慢将手心摁在了心口的位置。窒息感犹在。每一次看《青城》，这样的感觉就像一张网，捆缚着他的心脏。实在是太痛了。他一个局外人都觉得痛，更何况曾经经历过这些，眼下仍旧带着这些回忆的程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