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那血顺着一愚因为寒冷而泛青的脸颊留下来,与先前那道已经变黑的血痕混在一起,凝在下巴上,然后,落在妖怪伸出的手指上。
妖怪看似轻松,实际上却十分用力地揽着一愚瘦巴巴的的背脊,笑眯眯地将沾了血的那根手指往嘴间一抹,随后眼睛微微眯起,露出了个满意的表情来。
“哎呀勒,这可怎么办勒……”
他好玩一样皱着眉头对自己怀里的人类说,“你尝起来味道不错勒,可是你讲滴话我好喜欢的,这下子我都舍不得抠你的脑浆,恰哒你了。可是我还是想恰点带汤带水的啊……”
虽然那妖怪语态天真,可是听着那貌似开玩笑的话,易久却紧张得整个人都快绷断了。与傻乎乎的一愚不同,这一刻他深刻地感觉到了从面前的妖怪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必须要逃跑……
尽管已经在脑海中大喊了,然而一愚却完全没有感受到易久的警告,相反,他只会抬着头傻傻地凝视着吃人妖怪那艳丽的容颜,脑浆几乎成了浆糊,什么都说不出来。
“你刚才背的是什么咯?”
忽然,妖怪笑嘻嘻地问。
“我,我……”一愚结巴了半天,木楞楞地开口道,“我背的是豆腐。”
“豆腐能恰不咯?”
“能……”
“那你就给我恰豆腐好了。”
“啊?”
妖怪睁大了眼睛看着一脸错愕的和尚,忽然笑了出来。
“我还冒恰过豆腐勒。你把豆腐给我试点味吧,那我就不吃你好了。”
它说。
于是易久就带着诧异而茫然的心情,呆滞地看着一愚手忙脚乱地从背篓里头取出一缸豆腐,双手捧着,小心翼翼地递到了妖怪的面前。
揭开盖子,那颤巍巍,洁白如新雪般的白豆腐便出现在了妖怪的视野之中。易久在这一刻紧张得心都要停跳了,一愚却是诚惶诚恐——担心的事情与易久想的完全是南辕北辙。
“没,没有调料,你等我生,生火……”
他原本是想说让他生火将豆腐煮熟再给它吃的。他知道这次的豆腐做得好,虽然荒山野岭无油无盐,但是这豆腐细滑柔嫩,就算只是用白水煮出来,也是很好吃的——其实就算是在庙里,平日里大伙吃豆腐,也不过是在清水煮开的豆腐里撒上些盐花而已。
结果一愚的话还未说完,看上去妖异又嗜血的红衣妖怪却已经抢先从他手中捧过放豆腐的缸子,然后有些笨拙地将其高高举起,粗鲁地将头凑过去沿着缸口咕噜咕噜吞了起来。
这下,一愚,还有正在担心的易久,都彻底傻眼了。
那妖怪囫囵往自己口中倒了几块白豆腐,忽然又皱着眉头将缸子放了下来,转头对着呆滞的一愚娇声抱怨道:“我还以为有蛮好吃勒,搞半天是冒得点味……”
说完,它径直伸手,将一愚一把扯了过去。在和尚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它猛然低下头,那闪着白光的利齿一口咬向了年轻人类细细的手腕。
“嘶——”
猛然袭来的疼痛让一愚溢出一丝低呼,随后那疼到近乎麻木的伤口处潺潺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来。
新鲜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气中几乎能腾起薄薄的雾气,落在豆腐缸里头。在那碎开的豆腐之间溢开,被水稀释成粉色的血与洁白的豆腐交缠在一起,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可是红衣妖显然对这新鲜的调料十分满意,比起人类来说要灵活很多的舌头顺着嘴唇滚了一圈,随后它便举起一缸子豆腐,抬头如牛饮水般呼噜噜一口气将它们吞了个干净。
“啪——”
豆腐缸落在山路的石头上,碎成了无数碎块。
妖怪拍了拍手,一脸不高兴地瞥了几乎僵直的一愚,十分失望地说:“还是不好恰,唉,你滴血倒是甜,要是你不会这么讲话就好哒,我恰你也恰得开心一些……”它纠结地用一种让人全身发毛的视线将一愚光裸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身体从上到下看了个仔仔细细,看得一愚身体里的易久几乎都要炸毛,才叹了一口气,十分不耐烦地将和尚披在它身上的僧衣草草扯下,粗鲁地丢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