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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这，就是在四五十年代之交内陆亚洲最著名的事件：&ldo;北塔山之战&rdo;。

因为为蒙古军人提供空中支援的那5架（一说是4架）飞机，是苏联空军的战机，那时又是&ldo;二战&rdo;结束后，苏美重新划分地缘政治版图的关键时期，欧洲处在了冷战的&ldo;颠峰&rdo;。美国与其盟国关心北塔山事件，实属必然。

《黑戈壁》九（5）

事件之后，中国国民党政府外交部发言人在1947年6月9日发表谈话，说&ldo;北塔山在中国境内离中蒙边境两百英里&rdo;；4月15日蒙古人民共和国外交部发表公告，说&ldo;北塔山在蒙古境内，据中蒙边境约十五公里&rdo;。仅这两个距离，外人看了会以为那是两件完全不搭界的事件。但人们心中的界限可是一点也不含糊：这是冷战双方的较量。

甚至，我们可以作这样的引申：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政治格局来说，&ldo;北塔山事件&rdo;直接影响了1950年6月25日在朝鲜半岛的&ldo;三八线&rdo;发生的事端。

所以，北塔山事件一经报道，立即引起举世关注，成为&ldo;二战&rdo;之后东西方最引人注目的争执点。

数十个媒体（包括外国媒体）尽可能快地赶赴新疆，能得到采访北塔山的许可，必将受到瞩目。从1947年6月至9月，先后有美国国际新闻处、美联社、纽约《每日新闻》、《纽约先驱论坛报》、法新社等国外重要媒体的记者作实地采访。中国国内所有大一些的报刊都发有专稿。这场没来头的&ldo;抗战&rdo;，甚至被称为&ldo;西北的九一八&rdo;（中央社电稿中语）。当然，苏联一方也是连篇累牍，指桑骂槐。当时新疆警备总司令是胡宗南的爱将宋希濂。他成了红色一方抨击的主要对象。而乌斯满一直称宋希濂为&ldo;宋巴图鲁&rdo;（宋英雄），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60年代，宋希濂被特赦之后，写了一篇&ldo;文史资料&rdo;《北塔山事件的实况及经过》。客观地说，这是迄今为止关于&ldo;北塔山事件&rdo;最权威的实况记录。关于外蒙古军队为什么会在苏联红军的空中支援之下，贸然攻入在中蒙边界中国一方的中国军队驻防地北塔山？宋希濂提供了几种解释，其中之一是：&ldo;三区革命&rdo;一方，欲借苏蒙之手，清除自己的死敌乌斯满。乌斯满原来的地盘在阿尔泰，现在阿尔泰是&ldo;三区&rdo;之一了，当然不容他在卧榻旁酣睡。乌斯满已经被逐出阿尔泰，但他一直是新疆省府对抗&ldo;三区革命&rdo;的点数最大的一张牌。换句话说，是苏、蒙想帮&ldo;三区革命&rdo;的领导人一把，帮过了界。不管怎么说，最不能令人置信的说法则是：国民党政府越界寻衅。那时国民党政府已经焦头烂额，自顾不暇，连中原富庶之区尚且一片&ldo;狗熊掰棒子&rdo;，刚刚分为&ldo;东九省&rdo;的重工业区&ldo;东三省&rdo;，让林彪的几大攻势打得丢盔卸甲，居然想到到塞外不毛之地与强邻苏联、蒙古抢一个连树都不长的小山头？要是沉心下来读了当时媒体的报道，你会以为&ldo;第三次世界大战&rdo;即将爆发。

在高潮中，中国的主流媒体比如《大公报》《申报》等，已经拿&ldo;北塔山事件&rdo;与明清之际吴三桂借兵于满洲相比了。

可这当然是推测之词。但是，北塔山原来是无人过问、连地理学家也不一定听说过的荒野，突然成了时代热点，这个反差有多大？为这个小小的边界哨所会使两国打一仗？那时，可以说整个中、蒙之间的几千公里边界都没划定呢，退一步，除了外蒙古自己（顶多加上苏联），还没人承认外蒙古不是中国的地方。1946年1月，在苏联的劝诱下，民国政府曾承认外蒙古独立，可马上就反悔了。

1949年以后，乌斯满是典型的&ldo;坏人&rdo;，当然还有那个美国人马克南。那时，中国与蒙古国都在以苏联为&ldo;老大哥&rdo;的&ldo;社会主义大家庭&rdo;里。满幸福的。也没有比乌斯满更合适的罪人了。原来，他的公众形象就糟糕得不得了。

&ldo;北塔山事件&rdo;后，在危机感的&ldo;追逐&rdo;下，乌斯满和他的部落进一步向东南方移动，如同黑喇嘛离开外蒙古那样，只想寻找一个藏身的&ldo;黑戈壁&rdo;。实际北塔山就是他和他统辖的哈萨克人背离家园的第一站，巴里坤是第二站。

几年后，乌斯满的部属沿中蒙边界之间的戈壁继续迁徙到巴里坤北山时，&ldo;伊吾四十天&rdo;启动。他和另一个正在逃亡之中的&ldo;过气&rdo;人物尧乐博斯，被认为是其幕后策划者。尧乐博斯轻装简从，有电台与境外联系，终于经过羌塘无人区，从中印边境出逃。乌斯满到达了青海、甘肃、新疆的三不管地区、另一个&ldo;黑戈壁&rdo;。但是他最终于1951年2月被活捉。

1951年4月押赴乌鲁木齐的乌斯满，在南门体育场经公审被枪决。

关于乌斯满，由于已经是电影（《沙漠剿匪记》）、小人书（《北塔山风云》）的&ldo;主人公&rdo;，在五六十年代还编入了中学语文教材，人们并不陌生。关于乌斯满，在北塔山事件之后前往实地采访的原中央社记者吕器，十多年后‐‐1964年6月，写了一篇回忆录《乌斯满和北塔山事件》。文中有乌斯满的&ldo;画像&rdo;：

一九四七年，塞外一个稀有的深秋的阴天，我访他于塔克&iddot;博格达（按：即北塔山）营地，幸亏事先予闻此秘诀，一声&ldo;加克斯，巴图鲁&rdo;（按：&ldo;你好，英雄&rdo;之意）开了窍，没有拒绝我的访问。我知道在我之前不久，曾有过天外飞来的美国记者和南京军方记者访问过他，此次对我来访似乎并不感到别扭，使我吃惊的是他那粗壮的身坯，他的围腰至少有我的两个至两个半那么粗，浓眉大眼底下吊着洋葱头般的鼻子，满脸横肉，乌须满腮，说话时语声瓮瓮，笑语也象怒骂。谈着话有时斜躺在高凸半公尺的枕箱上，整个蒙古包几乎被他占去了一半。他出入蒙古包门口不但得蹲腰，还必须侧身，否则担心整个蒙古包被掀倒。他有两个老婆，一个粗胖的与他相伯仲；另一个和他成了尖锐的对照，瘦骨嶙峋，却听说是一个女巴图鲁。她的马上功夫之于他有过之而无不及，每当他出入枪林弹雨之中，她必与之并辔进退，相传他在几度陷入重围的危急关头，都是凭她杀出血路，比肩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