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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我一次次试图用放大镜一寸一寸地在相片上辨认它的背景与拍摄时代。我的结论是：它就是在马鬃山的碉堡山前拍摄的，他的后面，一远一近就是追随者或既是他自己的帐篷，背景则是马鬃山低矮密集的丘陵。

我特别在意他脚下的地面，在反复搜索后，我认定这个照片是在铭刻着&ldo;敦煌天杰&rdo;与&ldo;巴特尔&rdo;等文字的那片平摊拍下的。丹毕加参手持钢枪，稳稳当当地站在遍布青黑色砾石的大地上。这时，要塞可能还没有完工，但他已经在马鬃上占山为王。

我记起，1927年年底斯文&iddot;赫定与中国西北科学考察团路经黑戈壁时，似乎在当地发现过铭志在大地上的&ldo;碑铭&rdo;。

果然，在赫定《亚洲腹地探险八年》中，找到了这样的记载：1927年，考察团离开了树叶落尽的额济纳河绿洲，试图穿越黑戈壁，前往&ldo;新疆第一城&rdo;‐‐哈密。1927年11月28日，路经了一个小小的绿洲，再踏上路途，路边出现一条铭文，每个字有2米见方，是用黑色砾石镶嵌在地面上的，看上去，大字似乎闪闪发光。西北科学考察团的中方团长徐炳昶教授，亲自为赫定将这几个字译成法文（他们一路上就使用法文交流），大意是：&ldo;只要我们拧成一股劲，老天就会帮我们的忙。&rdo;

徐炳昶教授的《徐旭生西游日记》中，有更准确的记载：

（1927年11月）二十八日，最低气温零下二十度，地面则止二十二度七。……道右山近，不高，路向西南行，似躲避此山。道左有远山，颇多层叠，近山苍郁，远山迷茫。十二点一刻，见道左地上铺黑石作大字，往观，则作扁状，题曰&ldo;同心自佑&rdo;，上有一&ldo;献&rdo;字，后题&ldo;魁顺永&rdo;，大约系一生意字号，下列姓名甚多，内有一&ldo;云贵&rdo;，大约亦系一人名。……时期为民国十六年八月廿一日。后尚题四句说&ldo;此条路径，乏少人行；兰税逼迫，致使重登&rdo;。辞甚质俚，为过路商人所为。

一天行程之后，黑戈壁上又见到了新的铭文：

二十九日，醒甚早。最低温度零下十七度。……入谷时，见地下去石作大字，&ldo;此地没水，行人注意&rdo;。不久路离河身，愈不平，溪谷崭岩，黑石童然。……今日所行，山阴多有积雪，白雪黑石，相映成趣。少息。听说前路旁有字，往观……

穿越黑戈壁（3）

两天行程中，一共在路旁发现了三组铭文。第一组有时间，即1927年8月21日。这是在西北科学考察团路经之前三个月，由路经的商旅制作。但如果这个日期是阴历，那这些字就是在不久之前留下的，想必他们与&ldo;魁顺永&rdo;商号的驼队，曾在额济纳相逢。

可见，在黑戈壁，在从内蒙古到新疆的古道上，确实早就存在这种利用黑色砾石在平坦大地上镶嵌文字志感的方式。但是……

但是，在碉堡山出现的铭文，肯定与过往商旅无关。它不是在指路，也不是在祈求好运。这是它与其他铭文的不同之处。而然，在看到&ldo;敦煌天杰&rdo;时，我也不约而同地感觉那些青黑色的大字在闪闪发光。

选择哪个地方建立&ldo;碑林&rdo;，难道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我零零星星地为关于黑戈壁的新书作着笔记。写着写着，我发觉自己逐渐接近了。只是……一次次拿起了&ldo;标准像&rdo;，我终于明白自己忽略了一个不能忽略的关键人物。

奥勃鲁切夫在《中央亚细亚的荒漠》为黑喇嘛的为了一个&ldo;素描&rdo;像：

高高的额头、不太突出的颧骨，几乎成直线的两只眼睛，笔直的高鼻梁。

‐‐这简直就是那个黑喇嘛的副手札哈沁贝勒－贡布奥其尔的素描。在一些文献中，曾经有过黑喇嘛并没有被刺杀在马鬃山的说法，另外也有黑喇嘛实际上是有个&ldo;替身&rdo;的说法流传。

说他有替身，是因为他曾在同时出现在两个不同地点。在此之外，我觉得不能忽略哈士纶《蒙古的人与神》的内容。哈士纶曾说：在他路径黑戈壁时，蒙古根本不相信黑喇嘛被杀了的说法，理由之一是黑喇嘛的坐骑‐‐著名的乌骓马‐‐当时不在马圈之中，外蒙古来的人也没有找到它。在乌鲁木齐结识了从碉堡山最后的灾难中生还的札哈沁贝勒，哈士纶听札哈沁贝勒说：黑喇嘛一死，他就从马厩中牵出那通体乌黑的、神骏的乌骓马，并骑着它才逃出生天。他还没忘记为乌骓马背上黑喇嘛的&ldo;招牌&rdo;‐‐据说是阿睦尔撒纳生前使用过的银马鞍。可是……可是当时人都知道：这乌骓马除了黑喇嘛自己任谁不服，谁也驾驭不了。那马鞍就更别说了，它几乎是黑喇嘛的&ldo;权杖&rdo;。

那么……那么下一个问题肯定是：这个&ldo;札哈沁贝勒&rdo;究竟是谁？

‐‐札哈沁贝勒－贡布奥其尔，就是黑喇嘛的替身！

这样就不能排除：在碉堡山被巴勒丹道尔吉刺死的，其实是札哈沁贝勒－贡布奥其尔，而与哈士纶在乌鲁木齐结识的札哈沁贝勒，正是黑喇嘛本人。

什么所谓自己是被黑喇嘛－丹毕加参施加&ldo;催眠术&rdo;；什么自己在许多时候其实是在执行别人（黑喇嘛）的意志；什么……这些托词都落到了实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