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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得是那样伤心,悲痛凄切,一会工夫,声音嘶哑,泪人一般了震兴先是一惊,接着身子发软,蹲到地上,簌簌泪下
萃女又边哭边诉:
&ot;我是杀你爹的凶手,你打死我好啦!狠心的人,你恨谁,忘了我的身世啦!
俺爹是怎么死的?我是孔秀才门族里的人,可他是我的什么人?不是他害得我呀!
孔秀才这些吃人鬼害人兽,我白日黑夜不咒他们死?老实人,我的人!我虽没花鹀抬到你家,可我的心给了谁,给了谁,给了谁啊!&ot;&ot;你别说啦!&ot;震兴又嚎啕起来
萃女趴到炕席上,哭得更欢了沙哑的嗓子,高一声,低一声,声声唤着&ot;爹啊!爹啊!&ot;开始她是哭震兴的爹于世章,替恋人遭到的巨大不幸伤心;哭着哭着,想起她自己的亲爹,横遭毒手丧命的惨景,为她自身的不幸流泪最后,她自己也分不出是哭的哪个爹,两种感情这次都汇合在一起来了这钟情的女子,有生以来,哭得最伤心最凄惨了!
直到外出买东西的姑妈回来,劝导了好一阵,才将二人的哭声止住
&ot;你的情分,俺记心里啦!&ot;震兴说,&ot;我收拾回家&ot;萃女泪眼相望:
&ot;你回去?&ot;
&ot;爹死啦,兄弟逃在外面,家里剩下桃子妹和孩子,房子也叫烧啦,怎么过?&ot;
萃女默想一会儿,哑着嗓子,一片诚意地说:
&ot;你要回去,这是正理,俺不能再留只是我寻思,你回去也帮不上忙,你拿什么养活弟媳幼侄女?依我之见,你买口寿材回去,把老人葬了,把房子收拾起来,仍旧在这做工,时常回去看着点,拿钱养家你看好不好?&ot;姑妈接口道:
&ot;兴子,这法子挺好你地无一垅,山无一尺,反正得出来做工,亲近人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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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不做,哪里去做?&ot;
震兴听从了,当晚买了棺材找车拉回家,但父亲的尸体不见了喜彬婶小声告诉他,是江呜雁那些人收了尸走的第二天,桃子告诉他,父亲埋在丁家庵前面山冈的赤松林里震兴备办了牲礼香纸,跑去祭奠痛哭一场他又和邻居喜彬叔等人一起,把烧掉的房顶搭盖起来,就又回到萃女家里做工然而,他每次回家送钱送粮给弟媳,桃子总是和气地说:
&ot;哥,你一人挣一人吃吧,俺母女俩对付着过得去&ot;震兴急了,流泪道:
&ot;妹,你也不知我的为人?你对她恨着‐‐我不替她张嘴,可这是俺出力挣的呀!&ot;
&ot;哥,&ot;桃子心里很难受,话却说得镇静,&ot;不是我不知好歹,是爹留下的话,不能屈了他老人家的意思&ot;
震兴再无言对答,像这次一样,只得噙着泪回到孔家庄掌上灯萃女和姑妈把饭拾掇到灶间的桌子上震兴仍坐着闷头抽烟
&ot;兴子,吃呀!&ot;
震兴磕掉烟灰,凑到桌前,端起碗,筷子刚要向嘴里扒‐‐又怔住了他望着白细的面条,面前浮现桃子的山菜篮子,鼻子一酸,放下碗筷,站起身,泣声说:
&ot;兄弟不知下落,桃子娘俩受罪……我,还得走,和他们一块受罪,心里踏实些!&ot;
姑妈要阻挡他,萃女示意不要管震兴出门到南屋去了萃女进了她的房间这里面的摆设,已和萃女去年正月第一次请震兴吃酒的时候相比,有了重大改革:夹在小白菜戏装的《花木兰》、《杜十娘》剧照中间的那些烟草公司的半裸体美人广告画没有了,粉盒、胭脂缸也不见了,也没有了呛人的香味;炕上的铺盖都用素气的布单遮着;窗台上多了盆粉月季,一盆仙人掌
萃女打开抽屉,找出一叠票子,踌躇了半晌,想拿什么,又不知拿什么好,结果什么也没拿,叹了口气,来到南屋家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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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兴正在炕上收拾他的衣服、铺盖萃女凑上前:
&ot;我来吧&ot;
震兴没有拒绝,看着她一件一件地打点齐整,卷起行李卷震兴跳下地,用绳子捆好萃女把一卷票子塞进他口袋
&ot;什么?&ot;
&ot;工钱&ot;
&ot;不多?&ot;
&ot;这长时间,我还不知你的体性?不信你数数&ot;
&ot;信得着你&ot;
&ot;这就好&ot;
两人对面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