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捏着鬓穴,命小柱子取几桌和朱笔来,奏疏一摞摞搬到榻上。
皇后捧着玉碗上前,吹了吹:“陛下,进药罢。”
皇帝批阅着一本,抬眸瞥了瞥那黑乎乎的汤汁,苦辛的药味散了一室,只觉满口焦苦,皱眉道:“那么苦,朕不吃。”
皇后谆谆劝着,皇帝不耐烦了:“放一边,凉一凉朕自己吃,让他们把窗扇打开,朕闷得慌,你回去休息罢。”
皇后无奈端在手里,用勺羹搅了搅碗底,轻轻放到一边,吩咐宫娥开窗透气,而后默默走到外殿暗自垂泪。皇帝继续埋头案牍,时而一阵阵晕眩,用力捏着眉心,玉碗被一双手重新捧起,舀起一勺吹了吹,递到面前,皇帝不高兴了:“不是让你”
抬眸看去,榻前的人面貌已换。
袅娜婹巧的身姿,娉婷玉立,素衣浅衫,云髻蛾眉,耳边紫玉珰,一双杏核眸如凝露盈盈翦水,正含着嗔怪。
他手中的朱笔掉落奏本上,朱砂污溅,湮没了字迹:“娘子!娘子!”
他又惊又喜,猛然伸臂攫住那一双雪藕细腕,激的汤药险些洒了,女子眉角挂着严厉,重新舀起一勺,责备的声韵:“这么大的人了,还怕吃药,叫孩子们见了岂不笑话你。”
皇帝眼眶热意泛滥,眼眨也不敢眨地直盯着眼前人,病中虚弱似泥人,这一下喜悦不能自己,心潮澎湃,穷尽力气抓握着手上的纤柔,指尖凛凛地颤。
勺羹到了口中,浓重的药汤咕咚咽下,舌尖尝不到苦涩的味道,女子这才展露出笑容,雪葱柔荑的小手持勺,喂了第二口,第三口,他亦像个听话的孩童,乖顺地喝的,很快碗底朝天。
放下空碗,女子摸出帕子为他揩了嘴角,纤纤素手捻起小碟子里一枚蜜饯喂给他含着。皇帝双手不敢松懈,生怕做了一个泡沫梦,一松手便“波”一下碎了,消失了。
女子倚着床柱坐到榻边,探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眉头挂着担忧:“还是热。”
皇帝将她揽入怀抱,哽噎不语,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你去哪儿了?我以为、以为你被吓死我了!”
女子捏了捏他的鼻,小鸟依人地枕着阳刚的肩臂。
皇帝嗅着发间的幽香。
铜胎三足珐琅龙镂熏炉淡烟微微,弥漫着一室芳馥。
他们就这样相拥了一个下晌,到了暮色四合,夕阳如丹,光瀑折射着空气中的微尘,她说:“我到配殿看看小九,你睡会儿。”
皇帝双臂愈发紧了紧:“不睡,你不许走。”
她挣扎了一下:“夫君,听话,我去去就来,这么多日子没见小九,想煞他了,也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
皇帝固执不肯放:“叫他们把孩儿抱过来就是了。”
女子道:“不行,御医说小儿体质娇弱,容易把你的病气过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