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醒了?”女子走近他的身边,搁下汤药,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你是……”
“我是先皇谦妃,我叫刘和谦……”谦妃淡淡地回答着,这个封号还弘历册封的呢?
她是那般的从容,可是弘历却大吃一惊,不可置信道:“刘和谦,小谦……”。
谦妃深沉地点了点头,浅笑道:“我以为你不会忘记我的?转眼就快三十年了,你把我的儿子从我的身边夺走快三十年了,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哪一天,你大发慈悲把我的儿子还给我,还给我……”。
弘历听到此处,便感觉有些浑身都在冒冷汗了……哇,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快三十年了。
他还记得,当年,伺候过先皇的太医告诉他,先皇大概在雍正八年的时刻,就完全绝育了,之后所有受孕的妃嫔都背叛了先皇,所以,吉嫔会惨死,沈眉庄也会惨死,可是,可是谦妃活着?
他怒气冲冲地找到了她,喝道:“你好大的胆子,朕让你留在先皇身边,可是谁准你做出这种混乱皇室血脉的事情来?”
她哭着说:“我真傻,竟然会相信,你登上皇位之后,会许我自由,放我出宫,到头来,我却得到了一个‘谦妃’的名号,你要让我背负着这个名号,终生孤老在紫禁城里?我早该想到,一旦我成为了先皇的女人,你便注定什么也许不了我的,许不了我爱情,许不了我名分,更加许不了我自由,能许的,也无外乎一个年轻寡妇所能享受的荣华富贵罢了……我怎么想不到,怎么想不到,至始至终你都在哄我骗我……是我、是我对你太痴迷了,是我相信那年的相遇是个偶然,你送我入宫又是怎样的迫不得已……”。
“朕再对不起你,你也不能背叛先皇,也不能混乱我爱新觉罗氏的血脉……朕不杀你,但是弘曕必须死,爱新觉罗家容不得这样的杂种……”弘历那时候,一心想着维护皇家的名誉,可是当谦妃喊道:“弘曕是你的儿子,你也要他死吗?我是淫妇,你便是奸夫,弘曕即便是杂种,那也是你与我一起创造的。”
弘历反驳道:“怎么可能?弘曕怎么会是我的儿子?”
“先皇后忌日之时,你我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你错把我当成谁,口口声声喊我什么,你也不会忘记。”
那时的弘历感觉自己满脑子的乱麻,他不会忘记,那一日,他受在香山养伤的和兮所托,回宫祭奠皇后亡灵,他在她的灵位前忏悔,福沛之事,淑贵妃若是杀人的刽子手,他便是那个最该死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他使计策让先皇误以为福沛不是他的儿子,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弘历生来就一人,他渴望手足之情,特别是比自己小那么多幼弟,他时常在梦中梦见福沛喊他四哥,同时,他心中疾苦,他不明白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折磨他?
他喝着祭酒,问在天之灵的皇后道:“我若是从您的肚子里爬出来,人生会不会是另一道风景?可是,我若不是他的儿子,我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精彩?”
他想若是在和兮与天下之间选择一个,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和兮的,和兮就是他的天下,可是只因他如何努力都得不到她了,所以他才想要得到天下的,可是即便他得到了天下,他也是得不到和兮的。
他醉了,他问自己说:“传说伏羲与女娲也是兄妹,当世间唯有他们两个的时候,他们也成为了夫妻,兼任着繁衍后代的重任,若这世间,只剩下我与和兮两个,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
他好似醒着,又好似在梦里,他梦见了和兮,他们一起行了夫妻之礼……他是个男人,男人的爱,总是离不开身体的爱的,越是得不到的,心中得到的愿望便越是强烈。
然而,他所学的礼义廉耻,让他克制着这样的想法,在他极度脆弱的时刻,这种自制力便减弱了,他做了一件十分后悔的事情,那就是在先皇后的灵前,与一个女人行了夫妻之事,不仅仅如此,在他的眼中,那个女人还是和兮,是他的族妹。
幸好,不是,不然他会遭天谴的!
弘历木讷地问道:“你不是十月份才受孕吗?怎么可能是我的孩子?”
“信与不信,全在于你的心。”
弘曕是雍正十一年六月生的,刚好是九个月!弘历的心在惶恐了,从未有过的惶恐,就那么一次,犯了错,没想到却留下了这样的罪孽。
那一年,他从刘和谦的身边带走了弘曕,把他过继给了果亲王,也算是一个好的去处了,从那以后,谦妃就被遗忘在这个后宫里,鲜有人提起的,她自己也是安分守己,随着时间的推移,弘历竟然生生地把这个女人给忘记了。
近三十年后,再见面,他们都成了年过半百的老夫老妇了。
谦妃淡然地笑道:“这些年,看着这后宫妃嫔们的起起落落,倒也明白,世间是有报应的,你让我承受的罪过,总有一天会有人替我还给你的,你让我入宫,侍奉了不爱的男人,所以,上天就安排你爱上自己的族妹,永远也得不到真爱;你让我母子分离,故此,你喜爱的孩子一个连着一个的离去;你让我孤苦伶仃地活在这后宫里,所以你的妻妾们就会一个连着一个地离开你、背弃你,终究,你成为了孤家寡人,真好,让我活着看见了你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