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t;没有使他忘家的本事,我还算得有能耐的女人?那只能说我对他心不实、情不真&ot;少妇那泪迹的脸上出现笑容,&ot;姑妈,我不单图震兴长得好,更一层,他穷,说不上媳妇,才会死心塌地伴着我真的,我会叫他比真夫妻还热火
信吧,姑,妈?&ot;
&ot;看你喜的,不知羞啦!&ot;
&ot;这世道,羞臊早被老鹰抓去吃啦!我少女时,也是知道廉耻,规规矩矩,要正正经经一辈子的呀!岂知做了戏子,挨尽欺凌,爹爹丧生,我又上当守寡,受人玩弄……我算看透这个世界啦,财主老爷衣冠楚楚,盖着狼心狗肺;像震兴那样人的破衣烂衫底下,倒有一副热心肠……&ot;少妇忽然卡住,问:
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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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他去南屋啦?&ot;
&ot;震兴吗?我见他拿着扁担出门去了怕是回赤松坡了吧?&ot;少妇思忖片刻,道:
&ot;不会的他胆子小,适才打了我,会后怕;再说,他的工还没做完……&ot;整个一下午,雇工于震兴,心乱如麻,思绪万端那山里的风雪,也没使他的头脑清凉一些
震兴和震海是同胞兄弟,这弟兄俩,不仅性格相反,长相也大不一样震兴中等身材,窄肩细腰,眉清目秀,虽然终年风吹雨打,但面皮老是白里透红;他很少讲话,嗓子却又甜又亮;平时少动好静,但却是这一带几乎村村都有的农闲京戏班子的主要角色,他不但擅长老生,而且反串的玉堂春,在圣水宫山会上打过对台,把外地来的班子都比垮了他在村子里的人缘好,老幼皆知
谁家有忙不开的活,比如盖房垒墙,红白喜事,不用招呼,震兴总在忙里帮外,可是临到吃饭上桌的时候,再电找不着他的影子路上遇到谁家的小孩摔倒哭了,他随手抓把湿土,捏个小泥鸟,孩子破涕为笑,趴到他背上,他一直送孩子家去哪个婶子、大妈托他买个针头线脑,即使是大雨倾盆也从不耽误为此,村里人送他个美称&ot;百事找&ot;然而,就是这样一位里外秀气的&ot;百事找&ot;,今年三十整了,自己却找不到个媳妇为什么?曾有人提过亲,他都回绝了,只有一句话:&ot;爹都养不起,还能养别人!&ot;
对中午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震兴一直疑惑是梦境‐‐确切说,他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种事他来孔家庄打短工,是常来常往的,因为这里富人多,雇人帮工自家经商做买卖的也不少他没给人家当长工,因为家里的瘫爹,石匠弟弟经常离家,他得时时回去照料;打从弟弟娶了妻,他才能常住雇主的闲房
今年秋天,在孔家庄集上,他被这老少寡妇家雇佣这家寡妇对做工的人和顺,饭食也好些,冬天没了农活,仍留下来打柴搬草,喂牲口,工钱照付不减这样的东家实在难找,震兴自然乐意干下去
挖空心思绞尽脑汁,老实的震兴怎么也找不出她中午的作为是为了什么
她不正经,想勾引男人,孔家庄上纨祷浪荡子弟有的是,怎么单单看上他这个庄稼人?想来想去,震兴有些明白了,他听说过有的地主为了不付工钱,故意把长工灌醉,拉去赌钱;还有的指使小老婆脱裤子,诬赖雇工强奸她,工钱不给还罚款……震兴惊恐地想道:&ot;好歹毒的妖精!她虽不是财主,可也是设计弄鬼,让俺上当,自给她干活……真狠心哪,想害俺一家饿死!我得赶快离开这个险地山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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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ot;
中午逃出女东家的门之后,震兴本来就想马上回赤松坡家里去的,可是这个欲念很快就打消了,又上山来给人家搬柴不为别的,他记起打了那少妇一巴掌,她一定忌恨在心,向她们族里的孔秀才编排一套震兴如何欺侮她,那穿黑棉制服的警察会跟着他的脚后走进茅草屋那样,一家的横祸不堪设想震兴又害怕又恼恨地往扁担上甩打自己的右手:&ot;唉,真昏头啦,学得和震海一样啦!这……&ot;于是,他就拼力干活,不要工钱也甘认了,只要能摆脱自己惹下的大祸就天幸了
孔家庄离山有五六里路震兴的扁担压得弯弯的,一连挑了三担柴到打谷场上天黑全了,他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悄悄地走进东家的街门,站在院子里
屋门开了,少妇的姑妈走出来说:
&ot;是伙计回来啦,进家吃饭吧&ot;
震兴稍稍松口气,道:
&ot;俺不饥困东家还有活没有?俺想散工回家&ot;
&ot;这我得给你问问&ot;
震兴回到南厅房住处,收拾自己的铺盖姑妈用木盘端着两碗面条进来,边向炕上放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