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屋里比方才见冷。
曹幹正往火盆里丢柴火,以助长火势,听到曹丰说刘小虎与董次仲起了争执,便抬起头,问道:“阿兄,刘从事与董三老起了争执?争执什么?”
曹丰说道:“刘从事对董三老说,咱们一直都只打坞堡,这样成不了事,得打县城才行。董三老不同意。董三老说,咱们现在的人太少,打个田家的坞堡都这样费劲,如果去打县城,那城墙可要比堡墙更高,守兵也更多,肯定打不下来,不仅打不下来,咱们的伤亡还会很大,所以董三老说,咱们现在只能打坞堡。”
曹幹问道:“那刘从事怎么说的?”
曹丰说道:“刘从事说,郡兵也没什么可怕的,这回来援助田家坞堡的那千余郡兵,不就被咱打了个屁滚尿流么?由此足可见,郡兵咱也不是打不过。至於城墙,虽然比堡墙高些,还有守卒可能也会多些,但只要咱们事先准备充足,这县城不见得就打不下来。”
田壮聚精会神地听着,胡须都忘记了摸,问道:“咋个准备充足?”
曹丰说道:“董三老也这样问了,问刘从事怎么才算准备充足?刘从事肯定是想这事儿已经想很久了,半点都没再做考虑,立刻就回答董三老……”
在董次仲那里议事的时候,曹丰话也不敢说,动也不敢动,半晌功夫,甚至连一碗水都没喝,从董次仲那里回来,又刚进院子,听说了曹德等撞见郡兵的事,就赶忙的又去找刘小虎禀报,到刘小虎那里,也仍是是一碗水没喝,虽然回来后,刚才喝了碗水,可还是渴。
说到这里,他嘴唇干燥,喉咙发疼,就暂停下来,伸手去拿案几上的漆椀。
戴黑在旁看到,提起襦裙,急忙过来,把椀端起,奉给他用。
曹丰接过,道了声谢,将水一饮而尽。
趁曹丰喝水这空儿,田武扬昂着他那见棱见角的方脸,大声说道:“我看刘从事说的是对的,郡兵没什么可怕!被咱一打,便掉头逃窜,这有啥可怕的?以前我觉得郡兵的兵器比咱们好,肯定比咱们能打,现在看来,那也就是花里胡哨,不值一提!若是一直打坞堡,确实成不了啥事。我赞同刘从事的话,咱应当去打县城!……田家坞堡都这么富,县城里不更富?”
这个时候,曹丰已经把水喝完,戴黑跪在案侧,又给他添上,不过曹丰没有再喝。
田壮瞪了田武一眼,说道:“你赞成有个啥用?你别说话,听阿丰接着说。”与曹丰说道,“阿丰,你继续说。”
曹丰就接着往下说,说道:“我刚才说到哪了?……对,说到刘从事就回答董三老,说怎么预先准备,她说头一个,咱们不能像这回打田家坞堡一样,连个像样的撞车都没有,咱得先做一架管使的撞车,这样等打县城的时候,就能好把县城的城门撞开;第二件是,各部都得向咱们学,重新打造长梯,都得把梯子的下头加足重量,不能图省事,还用那些竖立不稳的梯子,被人家一推就推倒了,半点用处也没。”
话到此处,曹丰手摸短须,脸上露出点笑意,很有些引以为荣的架势。
田武和另外两个小首领也皆是自豪。
田壮又摸起了他花白的胡须,笑呵呵地说道:“咱这整伙人里头,得数刘从事最识货,她瞧出了咱长梯的好!”
田武老大不乐意,扭开身,斜眼瞧田壮,说道:“阿父,你刚不让我打岔,你咋打起岔来了?”
田壮失笑,摆了摆手,说道:“好,好,我不打岔。……阿丰,你接着说,董三老听了刘从事这话后,咋说的?”
曹丰说道:“刘从事的建议不止这两条,还有一条,我还没说。刘从事的这第三条建议就是,在打县城之前,咱可以先找内应,在县里边找个愿响应咱的人。这样,咱打县城的时候,外头咱们打,里头内应配合,咱们和内应内外夹击,这县城没准儿就唾、唾,唾什么来着?”
曹幹说道:“唾手可得。”
曹丰一拍手,说道:“对!刘从事说的就是这个,唾手可得!”欣慰地看着曹幹,说道,“阿幹,你出息了!哎,没想到咱曹家也能出个识文断字的先生!阿父、阿母的在天之灵,若能知此,也定会十分开心!……阿幹,我听说拜老师,得送肉干什么的,回头你给苏先生补上。”
曹幹应了声,抚摸着颔下的短髭,寻思刘小虎提出的这三条建议。
……
头一条和第二条不必多说。
这两条建议,显然是刘小虎针对这次打田家坞堡产生的问题,提出的具有针对性的建议,是用来改进他们这支队伍在“攻坚”方面的不足之处的,虽没有什么创新,但正针对弊端。
如果说前两点是硬件改进的话,那么第三点就是软件智谋。
对於这个第三点,曹幹以为,很有可行性。
要知这董次仲、刘小虎,本乃是豪强的出身,就像董次仲和田交是旧识一样,他们和周边各县的豪强,好多都是有相当程度的关系的,要么一同求过学,要么曾为同僚,又或者是姻亲。
又同时,董次仲、刘小虎这类的家族,他们不是单纯以经业求功名的那种,他们与轻侠之流有着密切的交际,如董次仲这般名声大的,甚至整个东郡的轻侠都倾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