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是悲痛难抑,气愤难忍,力子都站起身来,叉着腰,在帐中来转去,转了几圈之后,拔出佩刀,狠狠地砍在了案上,怒道:“可怜我阿弟冤死郯县!阿弟,此仇我一定为你报!”
愤怒之下,声音不小,话音传到了帐外。
帐外环列的亲兵战士,好多人都听到了力子都的这句含忿之语。
……
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曹幹能够看到力子都一旦和董宪矛盾激化,他两人内斗开来,则因此而产生的影响,势必就会波及到他们此点,刘昱等当然也能看到。
刘昱营中,议事帐里,刘昱、刘小虎、陈直三人正就此议论。
陈直凝重地说道:“原先想着,咱们只要能正式成为力大率帐下的一部从事,便就可有立足之地。於今看来,力大率此处却非是久留之所。”
刘昱问道:“姑丈此话何意?为何说力大率这里不是咱们的久留之所?”
陈直说道:“打下费县至今,已有不少时日。这些天里,力大率都做了什么?除了纵兵杀掠,残害士绅,就是日日饮宴,唯一做的有点用的事情,就是遣了董宪、小力从事等去打郯县,可结果又出了这档子事!他和董宪本就不和,此事一出,两人之间的矛盾没准儿就会激化,尚未成事,内已不能相容!……此前咱们对力大率了解不够,於今观之,他却非可成事之人。”
刘小虎颔首说道:“我听说,季猛曾向力大率进言,建议力大率,宜召东海贤士为用,力大率表面上接受了季猛的这个建言,可实际上并不重视。这几天,季猛好不容易地延请到了数个费县当地的士人,然而力大率对他们都并不加以重用。各部从事对季猛延请到的士人,更是欠缺礼重!前天,我听二狗子给我说了一件事,她是亲眼所见,便在前天上午,丁从事在路上碰见了季猛延请过来的一个士人,丁从事不仅命令这个士人把轺车靠到一边,给自己让道,并且在驰马经过轺车时,还故意挽弓射箭,差点就射中了这士人,把这士人吓得瘫软一团,以此取乐,只由此就足然可见,姑丈所言不错,力大率的确不像是个能成事的样子!”
力子都尽管和刘昱等身份相当,也是豪强出身,可力子都的这个豪强,更偏向於轻侠犯禁的这一面,与刘昱等并不相同;在起事前,刘昱、刘小虎、陈直的家族虽然也有“武断乡曲”的一面,但在对待士人这块儿,他们却是相当尊重和重视的,——两者在这方面截然不同。
因而,对力子都不重视士人这一点,刘小虎甚有非议。
丁从事吓唬士人的这件事,刘昱、陈直两人也听说了,而且两人也还都听说了后续发展,季猛将这件事禀报给了力子都,本意是想请力子都约束一下他帐下的各部从事们,对自己请来的士人至少要表示一定的礼重,可是力子都对此的反应,却只是一笑置之。
刘昱摸了摸胡须,说道:“力大率确是不够礼贤下士,可是姑丈……,咱们现在只有千余部曲,不留在力大率这里,还能去哪里?姑丈,你莫不是想改投樊崇?这只怕不行吧?在力大率这里,咱们独成一部,就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吃了这么多的苦,若是转投樊崇,一则樊崇正要与力大率联兵,不见得会肯收留咱们,二者,樊崇的部曲可比力大率的部曲更多,只近日奉樊崇之令,来拜谒力大率的徐宣,闻他帐下就有上万部曲,和力大率的部曲相当了,像他这样的渠率,在樊崇那里足足有三四位,则咱们即便是转投到了樊崇帐下,要想再独成一部,恐怕只会是更难!”
陈直说道:“早前咱们来东海之时,路上颇有商议,说是到了东海后,要么投力大率,要么就去投樊崇,我本意来讲,是倾向於力大率的。不管怎么说,力大率总是出自沂平强宗,其家系乃郡之右姓,樊崇是个什么出身?黔首贫民罢了!他能懂得个什么?眼下观之,力大率尤是如此,樊崇不用想,也即可知,必然亦非是可成事之人了,他也不是咱们的可投之人!”
“姑丈,我就不明白你的意思了。力大率此处非久留之所,樊崇又不是可投之人,那姑丈你,是何意思?”
陈直说道:“咱们在从东郡来东海郡的时候,曾经经过鲁郡。鲁郡虽小,但在经过它时,我有细细查看,其境内盗贼不多,我在想,鲁郡,能不能是咱们的一个可去之处?”
“鲁郡?”
陈直说道:“咱们要是去鲁郡的话,有两个好处,一个就是我刚说的,鲁郡百姓的日子勉强可称安稳,尚算富足,咱们不愁钱粮来源;再一个好处,便是鲁郡西有董次仲、城头子路两部;东有力子都、樊崇两部,这几部义军皆是声势浩大,有他们分处鲁郡之东西,正好可为咱们吸引兖州、徐州的官军注意,咱们足可由此而得以一定的发展。”
“姑丈,可是一个来说,咱们现只有千余部曲,鲁郡再小,亦数县之地,郡兵、县兵合计,不下三二千之众,咱们只凭这点人马入鲁郡,怕是难成气候;再一个来说,姑丈你所言之的西有董次仲等,东有力子都等,固然可称利处,然亦是劣处!彼等俱兵强马壮,而鲁郡地方却小,咱们即便能得以一定发展,又能发展到哪里去?最后还是与他们不能比的啊!”
陈直说道:“并不是说咱们一直都留在鲁郡,我是说,鲁郡可做咱们暂时的栖身之所。”
正说话间,帐外有人进来禀报:“曹幹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