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见状苦笑不已,指着郗超道:“无奕,这位便是你一直想见的郗超。”“郗超?你就是跟王坦之那个小子齐名的郗超?”那男子醉眼朦胧的望着郗超。“正是仆。”郗超恭敬的朝那男子行礼道:“参见谢大人。”能对桓温如此无礼,又叫无奕的人,这世上也就仅有一位谢奕了。谢奕上下打量了郗超半晌,见他神色不动,不由大笑道:“好小子!比王坦之那一大把年纪还坐在自己老子腿上撒娇的小子有出息!”郗超闻言不由好笑,这谢大人当真是百无禁忌。他同王坦之皆是少年成名,一直被人相提并论。王坦之的父亲王述溺爱儿子,王坦之已年过二旬,王述还时常将儿子置于膝上论事,时人戏谑的称王坦之为“膝上王文度”。(文度是王坦之的字)桓温指着谢奕大笑道:“你就跟他们两父子有仇是不是?骂了老子不说,还在这里寒碜人家儿子。”谢奕因出生高贵,又性格暴躁,故对人说话一向不留情面。与王述共事之时,一次王述不知因何事惹恼了他,他便暴跳如雷,对着王述极尽辱骂之事,王述则面壁静立,一声不吭,待谢奕骂累离开之后,王述则若无事状的继续办公。谢奕微微哼了一声,摇晃着手里的酒坛道:“俗事休提,元子(桓温字),我们继续喝酒!”桓温闻言嘟哝了一声,转身就外走去,那男子不管不顾的追在桓温身后,看的郗超诧异不已。“阿冉。”桓熙从宴厅里走了出来,见郗超诧异的模样,不由笑道:“无奕叔父同阿父一向情同手足,追着阿父喝酒之事也常有发生。”说完桓熙似乎想起了什么好笑的时候,居然呵呵笑了起来。郗超闻言不由莞尔,想起之前曾听人言,桓温有一次被人逼着灌酒,在躲避无门的情况下,居然在无奈之下,居然逃到了公主房里,莫非那灌酒之人就是谢奕?“阿冉,走,我最近得了一坛好酒,我们今天好好喝上一杯。”桓熙上前亲昵的搂着郗超的肩膀道。“好。”郗超回神笑了笑,跟着桓熙进了宴厅。端午节(三)“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呃——三日——三日——”稚嫩的童音一开始背诵的还算流畅,之后便结结巴巴了起来,郗恢不由皱起了嫩乎乎的小脸,肥肥的小爪子不停的挠着后脑,“三日——”“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轻柔舒缓的声音缓缓的响起,郗道茂正低头在绣着一只荷包,听到郗恢背不出来了,便顺着他卡住的地方接了下去。“对!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郗恢听了阿姊的提醒,眼睛一亮,连忙接了下去。待第一段背完之后,他又哭丧着小脸说道:“阿姊——”他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嗯?”郗道茂正专注的对付着手里的荷包。“阿姊——”郗恢见郗道茂不抬头看他,不由急了,忙爬下胡床,迈着两条短短的小肥腿朝郗道茂的坐榻上跑去。这坐榻的高度差不多有郗恢一个人高了,一旁伺候的丫鬟上前正待要抱他上去,却见郗恢两只小肥手搭在榻面上,小肥腿用力一蹬,就灵活的爬上了坐榻,众人见状皆忍不住笑了。郗恢上了榻,便扑到了郗道茂怀里,“阿姊——阿父让我这五天把这首诗背完。”他仰起粉嘟嘟的小脸,可怜兮兮的说道。郗道茂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忙把针线丢的远远的,就怕绣花针戳到他了,见他一脸装可怜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的问道:“那你怎么不继续背下来了呢?等阿父回来,知道你背不出来,又要打你手心了!”“我背不下去——”郗恢腻在郗道茂怀里说道:“阿姊,你陪我背——陪我背嘛——”郗道茂见他撒娇的模样,心里一软,阿乞才三岁啊!现代三岁的孩子除了玩还懂什么,阿乞已经在背诗经了,她叹了一口气,让丫鬟把诗经拿来说道:“阿姊先给你说说这首诗的意思,等知道这诗的意思之后,背起来就容易了。”“好。”郗恢腻在郗道茂怀里,大眼笑成了月牙儿,他就知道阿姊会陪他一起背书的,他一个人背书好无聊啊。崔氏午睡起身的就见一双儿女同坐榻上,郗道茂手里拿了一本书,侧头认真的给郗恢讲解着书中诗句的意思,郗恢则倚在郗道茂的怀里,仰头依恋的望着阿姊。崔氏见着眼眶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若是——阿纪还在,那该有多好啊!“阿母。”郗道茂和郗恢见到崔氏来了,忙起身走到崔氏身边,一人拉着崔氏的一只手撒娇。崔氏爱怜的摸摸两人的小脑袋,坐在榻上,顺手将两人搂到怀里问道:“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心?休息一会吧。”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现在能有阿渝和阿乞,她也满足了。“嗯!”郗恢用力的点点头,摸摸自己凸起的小肚子说道:“阿母,阿乞饿了。”郗道茂失笑的摸摸郗恢的小肚子说道,“让阿姊听听,阿乞的胖肚肚是不是又叫了?”“阿姊给。”郗恢小肚肚一挺,正准备凑到郗道茂身边去,结果一个重心不稳,跌了下去,四肢朝天。崔氏见状,笑得前俯后仰,郗道茂也笑得直不起腰来,靠在崔氏身上直揉自己的肚子。郗恢委屈的瘪瘪小嘴,可怜兮兮的瞅着两人,崔氏见小儿子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忍着笑将他搂在怀里,狠狠的亲了两下。郗恢让崔氏亲过之后,又将小胖脸凑到郗道茂面前,“阿姊——”郗道茂含笑亲了亲他,郗恢才满足的继续钻到崔氏怀里撒娇。三人正玩笑间,门外双竹传报道:“夫人,二姑爷、二娘子带着几位小郎君已经到城外了,正往我们府里来呢。”崔氏闻言喜道:“怎么这么快?不是说还有一两天才到吗?”双竹唤了丫鬟进来,伺候三人换衣,“王家派人的下人说,这几天天气好,路上没耽搁行程,就提早了一两天到了。”崔氏道:“快通报郎君,说二姑爷和二娘子到了,让他早点回来。还有快去桓大人府上通报大少郎君。”“诺。”“阿姊——”郗恢拉着郗道茂的衣摆问道:“大家都说姑父长的跟天人一般,是不是就是说姑父长的很好看?”郗道茂笑道:“嗯,姑父长的是很好看。”“比阿兄还好看吗?”郗恢问道。“唔——”郗道茂想了想说道:“比阿兄还好看!”崔氏摸着郗恢的小脸说道:“一会见了你姑父之后,可不许淘气!你姑母、姑父还没有见过你呢。”郗道茂心里也隐约有些兴奋,毕竟她也已经三年没见姑母了。因王家人来的突然,郗昙和郗超皆还没有赶回来,崔氏便让老成的家人带着郗恢去接待王羲之等人,自己则同郗道茂到了二门接郗璇。崔氏同郗璇已近十余年未见面了,相会自是悲喜交集,抱着哭了半晌,两人才在诸位仆妇的伺候劝慰下渐渐止住哭泣。郗道茂上面拜见姑母,郗璇见了已经到挽了两个小髻的郗道茂,不由爱怜的搂住,亲了亲,“三年不见,阿渝越来越漂亮了!”“姑母。”郗道茂甜甜的唤了郗璇一声。这时跟在郗璇身边的三名青年少妇也上前拜见崔氏,郗璇笑着指着三人一一对崔氏道:“这是玄之的媳妇,这是凝之的媳妇,这是焕之的媳妇。”崔氏细瞧这三人,王玄之的妻子何氏,气韵沉静、稳重端方,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气度疏朗高迈,王焕之的妻子孙氏因成亲不久,尚是新妇,故看上去有些羞怯,但仍不失名门闺秀的落落大方。崔氏见了三人,心中喜爱不已,拉着这人的手,又舍不得放那人的手,又让双竹将给三人的见面礼奉上,崔氏对郗璇道:“二姐真是好福气,居然能找到三个如此出色的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