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我很了解嘛?怎么,喜欢我?”宣离直直的看着他,似乎并没有觉得这话有哪里不妥,就像问人的名字一样正常。
对面的人一怔,留在颈间的风刃一不留神挨近了皮肉里,鲜红的血珠漫出来,人霎时慌了,抬手想要做点什么才发现自己只是一团怨念,浑身上下都是黑的。
然而愧疚未且成行,就被那冲天的怨气一口吞下,“喜欢?难不成大名鼎鼎的帝君真的如传言那般,喜欢男人?”
宣离抬手抹掉颈间的血迹,声音不急不缓:“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你这么关注我,不会真的喜欢我吧?”
“谁喜欢你啊!无耻。”
啧,还是团挺可爱的怨气,逗两句就炸毛了。
宣离扔下手里的玉从床上下来,缠绕在大殿内的黑雾像是得了感召一般,四面八方的朝那玉聚拢去,宣离捏了一块帕子擦手,余光留在那渐渐消散的身形上,不急不缓道:“你若不愿重生,就一辈子待在那玉里吧,待你死了,我会将你妥帖安葬。”
不知是那话里哪个字触了对方的伤心事,消散的只剩丝缕的怨气猛地缠上宣离的指尖,嗓音破碎不堪:“我不死,我”
在最后一缕黑气被收进去的瞬间,宣离面色慈悲的将那玉重新捞进手里,他懒得费神费力再开一次。
“不死?神仙都有化归的一日,怎么,你说不死就不死?”
过了好一会儿眼前才重新聚起一个模糊的影子,从头到脚没有一点清晰的轮廓,只是一大团不断漂浮的雾气。
他的声音越发嘶哑:“你为何救我?”
宣离像是被这问题逗乐了,往后一靠,目光戏谑的看着他,“因为”他拖了个长调,“后山的尘池几万年都一个样,实在乏味的紧,想养些新奇物件热闹热闹。”
对面的人瞪大了眼,像是被这开天辟地的新鲜说辞砸懵了,半晌结结巴巴道出一句,“你,你要将我养在池子里?”
“怎么?龙不能养在池子里?怕水?”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
“哦?你是谁?”
“我是”对面的人气的肩膀直抖,思绪却忽的清醒过来,不对,这特么是在套话啊!
宣离见人猛然顿住,视线缓慢的游离回那被包着的小娃娃身上,沉思了片刻,轻轻的:“我知道你是谁。”
“你知道?”
“不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宣离浮上一丝笑意,“拂羽太子。”
那黑雾罕见的后退了半步,没了声响。
“果真是你。”
宣离攥着玉,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了些,月光将他的轮廓描摹不清,大半隐在了夜色里。
“太子殿下,国破家亡固然不好受,但万物有始有终,神仙与凡人最大的不同,便是能在漫长的岁月里勘破轮回生死,生有生的天机,死有死的命数,劫后余生,就该好好活着。”他顿了一顿,又补充道,“哪怕是生在池子里。”
“”
殿内吹针可闻,宣离伸出手,一阵金色的光芒倏地向四周蔓延开来,四散的黑气迅速聚拢,停在那光芒正中。
“你,你等着!”
宣离理了理衣袖,一派从容:“好,我等着,不过有一事麻烦殿下知悉,尘池里红莲甚多。太子殿下屈尊待在池子里时,别咬断我的红莲,那可是好不容易从紫薇大帝处讨来的种子,七千年才种成这么几株,不然我不保证把殿下扔到别的池子里休养生息。”
“”
站在对面的黑雾似是终于受不了他的念叨,飞快化了身影钻进了那团金色的光晕中,戾气迎面而来,直冲冲的略过宣离的脸。
宣离躲了一下,护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的念叨:“小小年纪,脾气挺大。”
宣离灵口大开,丝丝属于对方的记忆转瞬撞进了他的身体,他摇晃了一下,来不及回味,便将那金色黑色混杂的光芒缓缓覆在塌上的小娃娃身上。
原本莹润的结界犹如蚕丝剥茧,一层一层脱落下来,被包裹其中的身体缓慢泛气了活气,结界全部脱落的一瞬,一股巨大的吸力将缠在宣离体内的怨气迅速吸了出去,宣离踉跄了两步,惊讶的发现,所有封存的记忆怨气竟重新被吸入玉石,而非送入生人体内。
“永生封存?”他眯了眯眼,正要往前,那通体漆黑的玉上忽然浮上一行朱红的字——界已开,玉成霜,生血勿触,擅触者,百鬼噬魂。
血一般的字迹,宣离将那玉拿起来,指尖碰到的一瞬,玉上的文字,光芒刹那不见了,原本泛着光泽的玉面变得灰黑破败,表面覆上一层浮灰般的焦皮,竟是真的结了霜。
他原本已经想好如何在人复苏后删除记忆,如今倒好,省了。
指尖在那玉身上摸索了片刻,他心念一动,眼前缓缓浮起一个朱红色的小木盒,盖子自动打开,他将玉石放进去,合上之后,又自动在那盒子外加了层符咒,广袖一挥,殿内便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了。
一条小白龙安安稳稳躺在宣离的床榻上,那白龙身量比一条大海鱼长不了多少,通体雪白,银色的鳞片在浅淡的月光下莹莹泛着光。
他轻轻将那白龙翻了个身,仔细检查了一遍,很好,没有任何伤口,又用仙术探了一遍,发现除了有些缺水脱力,没有任何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