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雪朝蹙起眉头,示意他继续说。
“前几日云州来了批流民,刚入兴陇地界,下官便派人前去接应。未料到他们中有人不知从何处染上了疫病,一夜之间便死了好几个。下官怕这批人将瘟疫带入兴陇,便让守备军将他们赶回山中,自……自生自灭。下官,下官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兴陇何日发现第一个染病之人?”
“已,已有三日了。”兴陇太守颤颤巍巍道,“大人,下官也是为了城中百姓,才想出此等下下之策。”
闻雪朝蓦然起身:“急奏回京,兴陇流民染疫,速速向朝廷求援!”
车马返回广阳都时天还未暗,闻雪朝持皇后私印入宫,在垂拱殿外请求面圣。皇上的贴身太监从靖阳帝寝殿回返,对闻雪朝作揖道:“闻大人,皇上今日哮病又发,龙体欠安,已经歇下了。闻大人不如先回,待咱家明日向皇上禀报。”
闻雪朝一听,头也不回地往宫外走。他下轿后直奔中书院,吩咐值守大臣:“将父亲左丞令发往各府,邀二院大人即刻往中书省议事。”
深夜接参知政事之令急召议事,众臣抵达中书省后,才发现是闻雪朝顶着闻仕珍名号发出的急令,心中颇有些微词。
“闻大人有何要事,需深更半夜将我等召来中书院?”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有些不乐意。
听完闻雪朝在兴陇所闻,三司副使严青询问出声:“闻大人并未亲眼所见,怎知那兴陇太守所言非虚?若他只是为接纳流民之事找寻借口,我等便自然不得而知了。”
闻雪朝冷声道:“疫病之事尚待商榷,朝廷可派太医局医官前去一探虚实。此事仍另有蹊跷,流民为何没在云州染病,反而到了京畿地界才爆发,这疫病的源头来自何处?数万流民被困山中自生自灭,却无人顽抗,难道皆病死在了山野中不成?万人不是小数目,还请各位大人早做决断。”
“闻大人觉得,兴陇太守是在说谎?”礼部侍郎柳岩衷敛神问道。
“非也,”闻雪朝说,“兴陇太守在任十余年,一直官清法正,在兴陇民心所向。依我看来,此次瞒报实属为城内百姓考量,有心无力之举。”
他随即凝声道:“羽林军还未回京,兴陇离广阳不过百里脚程,广阳需立刻封城,以防生变。”
不知为何,这是自赵凤辞走后,他心中第一次涌起强烈的不安。
“兴陇乃北直隶辖地,让直隶那边盯紧些便可,若真有疫病,就地封绝,以除后患。若是虚惊一场,那便只是多费些物力心力,如此大动干戈倒是不值当。”钱阁老抚须道。
有几名朝臣认为广阳应防患于未然,被几名阁老直言驳回。众臣商量几个时辰,仍未商讨出中肯的应对之策,只能不欢而散。
闻雪朝回到府中后,一早便坐在云容阁的水池前,对着院墙出神。闻澜上前为少爷披上狐裘,好奇开口:“少爷在看什么?”
“差人去王府,告诉管家这几日关好府门,派王府护卫日夜巡防周边,让阿申贴身护着九殿下。”
他想起从前刮风下雪的时候,赵凤辞总会顺着那道院墙,偷偷溜进闻府来。如今身前仍是那堵墙,背后却已无人相撑。他已许久没有体会到孑然一身的意味了。
灰墙上蔓藤渐生,又被雪打落个干净。还有三日便是除夕,唯愿来年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