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着,突然就想起了蓦嫣那一日在奉天殿上无懈可击的完美表现,殷璇玑不由得又瞥了瞥眼前的侄女,冷笑越发的深了。
都说儿媳是半女,可是,萧胤根本就不是她的儿子,哪里有什么儿媳半女的情意?就算是提及姑侄之情,哪里又比得上母女那分割不断的血缘关系?
更何况,殷赛雪比起蓦嫣来,实在是差了太远太远!
&ldo;昭和,昭和,她究竟是哪里好?&rdo;听见殷璇玑嘴里也无意识地说出了对蓦嫣的溢美之词,殷赛雪再也忍不住了:&ldo;她明明就是个下作的狐媚子,却还偏要做出一副端庄的模样,姑姑对她赞不绝口也就罢了,竟然还将陛下迷得昏头转向,为了她,不惜半夜出宫,前去私会‐‐&rdo;
&ldo;你说,陛下为了她,夜半出宫私会?!&rdo;殷璇玑并不怎么清楚萧胤和蓦嫣是几时搭上的,早前,萧胤御驾送婚,只说要好好借机肃清叶家那些这吃肉不吐骨头的jian商,却不知怎么又惹出了之后一连串的事,让她觉察到自己这个身为东宫之时便颇有能耐的&ldo;儿子&rdo;,或许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谋算了。
明明,蓦嫣入宫进献《锦绣江山》时,她都曾细细观察过萧胤,发现她们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愫,可是,今早,便就得到消息,说是殷赛雪发现了蓦嫣与萧胤的风流事,正欲大动干戈,她便就适时地来了。
本还对萧胤的心思有所怀疑,可倘若殷赛雪所说的&ldo;夜半出宫幽会&rdo;一事非虚,那么,她便基本可以肯定,萧胤对蓦嫣的确是甚为重视,定是允了后位凤印之类的,如今无计可施,不得不向她求助,废掉殷赛雪。
看来,从善如流地让自己的女儿登上皇后的宝座,怎么也比保住眼前这个不争气地侄女有意义多了吧?!
&ldo;我哥哥亲眼所见,还会有假么?&rdo;这厢,殷赛雪还不知道殷璇玑暗地里的心思,仍旧嘟嘟哝哝地发着狠:&ldo;他们半夜里在汉御湖的画舫上幽会,一见面便就干柴烈火,恬不知耻地厮混‐‐&rdo;
&ldo;闭嘴!&rdo;听见殷赛雪的言语越发的粗俗起来,殷璇玑棱起眉,举手投足间只有无边无际的冷漠,无边无际的寒沉,就连笑也是那般阴冷如斯,仿佛一口古井涟滟了百年月光后留下的寒气,沁魂噬骨:&ldo;你还想再落人口实么?哀家看来,你这个皇后,恐怕是不想再继续做下去了!&rdo;
呵责完毕,她不再停留,只是面无表情地拂袖而去,不再理会满脸怔忪地殷赛雪。
蓦嫣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趴在床榻上,上半身覆着薄而暖软的锦被,那麻木中带着疼痛的后腰却是曝露在空气中。
似乎有人正在轻手轻脚地为她在伤处涂抹着什么药物,那味道带着点花糙的淡淡清香,很熟悉,一涂到伤处,感觉很是沁凉,立刻便缓解了那火辣辣的疼痛。至于那涂抹药物的人,手指一寸一寸地轻轻拂过伤处,温柔得那么熟悉,很明显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不用看也知道,这纡尊降贵为她涂药的人,定然是萧胤!
曾记得,那一次在北夷岽丹,她不肯泄露关于萧胤的秘密,被毁木措一顿狠辣无情地鞭打,还险些被□。末了,她被向晚枫救回之后,萧胤也曾经这么温柔地为她涂过药。
那时,看他眉眼平静的模样,她还以为他是素来内敛,情愫难言,甚至天真地问他&ldo;会不会心疼&rdo;,想要借此激起他的疼惜和内疚。那一次,鞭打她的人是毁木措,她咬牙切齿,恨得牙痒痒,可这一次,打她板子的看似是殷赛雪,但实际上,她却一清二楚,一切,都是萧胤下的套子。
现在,后知后觉地她才明白,那时抹药时的他和今日冷眼旁观的他是一样的,那种平静,那种漠然,从没有丝毫的改变。
他是萧胤,那高高在上的孝睿皇帝,而她,不过一枚棋子,什么也不是。
&ldo;蓦蓦,痛不痛?&rdo;觉察到她醒过来了,萧胤随即便停下了手上抹药的动作,疼惜地亲吻她,安抚她:&ldo;没事的,朕用的是最好的药,涂上应该就不会痛了,明日这伤便会好的,绝对不会像上次那般留下疤痕。&rdo;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讽刺地回嘴,反问他如今才想起问她痛不痛,不是稍嫌晚了点么?早前,她挨打的时候,他坐在一边想什么去了?!涂上这药,伤处就不痛了么?可是,那一板子又一板子,不只是打在她的身上,更是打在她的心上,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要抹什么药才能消除?
在北亲王府,她的身上留下了鞭伤,在噶达贡雪山,她的肩上留下了狼爪撕裂的抓痕,怪不得他常常在亲热的时候亲吻她身上的伤痕,原来,他是内疚。
他内疚于这些无法消除的痕迹,因为,它们会时时提醒着他,她曾经为他做的一切,时不时拷问着他的良知。
所以,这一次,只要不曾留下伤痕,她便就可以淡忘一切,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吗?
没有哪一个女人,能够原谅一个刚与自己享受过初夜抵死缠绵的男人,转身便将自己出卖。
她每次有危险,他都不在她的身边。其实,即便他在,那又如何?即便他英雄救美,那又如何?她充其量不过是他手里的一枚棋子,他只在意能不能在关键时刻把她摆放在应该摆放的位置。
她是一枚棋子,在还有用处的时候,不过是一点软语温存,便能让她尽职尽责地任由他物尽其用,便能让她乖乖地随他玩弄于指掌之间,那么,待得再无用处之后,被丢弃被牺牲便毫无疑问是最后的结局。
早该觉悟,再无奢求,她不想斥责,也不想嫉恨,只惟愿,她与他之间,一切都已退回原点,日后,绝不会再有感情上的牵扯。
或者说,她再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奢求这个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
他一早就告诉过她,他没有心,他也告诉过她,不要喜欢他,否则便会被他辜负,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一切都是自作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