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浊:“嗯。”
小云老板:“朋友。”
李惊浊:“算是。”
小云老板将瓶装的颜料拿全,一个一个瓶子地放在有软垫的木盒子里:“还要什么?”
李惊浊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说:“一种蜻蜓的颜色。蓝色和金色在一起,阳光下会变色,好像什么颜色都有,又好像什么颜色都不是。”
小云老板再次无奈:“这种颜色,你让我怎么选?”
李惊浊拿起木盒子,说:“也是。选不出来。”
他要出去,小云老板在他背后,说:“你就喜欢这样的。”
李惊浊一愣,回过头,问:“哪样的?”
小云老板说:“不喜欢确定的,知根知底的,就喜欢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十拾画像
一连好多天过去,小云老板的话都在李惊浊的脑子里荡来荡去,就像有一只复读机,一刻也不停地在他耳道里念叨:
“不喜欢确定的,知根知底的,就喜欢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谁是确定的,知根知底的?
谁又是变来变去的,弄不清楚的,把握不住的?
答案就在面前,不必再想。
李惊浊坐在书桌前,桌子上铺着一叠画,都是这些天画的。
第一幅:落日余晖下,田间有一头牛,牛上坐着一个男人,男人的长发被一根绛色带暗金边的发带束起,正在吹笛。
第二幅:黑瓦房上,站着一个头戴花环的男人,男人的长发和花瓣在空中飘着。
第三幅:窗外,黑夜,一个男人手拿一柄蜡烛,烛光映在男人的眼睛里,一缕长发垂落颊边。
第四幅:矮桌后,一室阳光,一个男人斜卧在地上,如瀑青丝散了一地,男人一只手撑着脑袋,一只手拿着茶杯。
第五幅:台阶前,长发男人手捧一束花,回过头来,明眸善睐,笑意浓。
第六幅:街边,长发男人一边吃粉,一边说笑。
第七幅:长发男人在灯下,低头抱着猫,衣襟上几个梅花印。
第八幅:天边一轮月,微风拂柳,长发男人懒懒团在椅子里,柳树下乘凉。
第九幅:床帏中,长发男人在睡觉,神色天真。
第十幅:长发男人出浴,香肩美背,湿发滴水。
李惊浊觉得自己不能再画,他的画已经从带着部分想象的写实走向了全然的虚构,再这么画下去,就要画出见不得人的东西来。
他将后九幅画卷好,收进抽屉里,锁好,只把第一幅装到一个纸袋子里,提去陈宅送给柳息风。
柳息风看了画,先是惊喜,后又有点儿失望地说:“这么好的画……你画的时候怎么不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