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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第2页)

阳光雨露,催花更催人。

两年相隔,天地一瞬,不想师弟在师兄眼中竟花一般的&ldo;出落&rdo;了。

第15章重逢

一面匆匆,来不及细说,都只说些没用的。

师兄问师弟,可还有要学的?沈舟这回也一同来了,若有琢磨不透的可以找他。

师弟说还好,沈将军留了本修心法的小册子,暂时还没有要求教的。

师兄弟都不是多话的,没一会儿就山穷水尽说无可说。静了一会儿,师弟没话找话:&ldo;天渐渐凉了,师兄一路风尘,要注意添衣保暖,别冻病了。&rdo;

师兄不响,只盯牢师弟一张脸,盯出花来,半晌才开口:&ldo;好。你也是,别再打井水冲澡了。&rdo;

师弟以为师兄和他一样没话找话,就乖顺点头,表示领情。

时间紧迫,说这两句没油没盐的淡话的工夫,已有两拨人过来催促起行。这就要走了。

师弟送出门口,目送师兄远去,马蹄声灭了便回身关门。没看到师兄那远远的一回头。

没想到这一别就是三年。

一面是周师兄让时局战况拖住了,谋划布局都是连环的,一层连一层,一圈套一圈,国内忙着刮骨疗毒,国外忙着合众连横,忙得很,轻易脱不得身。

另一面是何师弟让神山下来的人&ldo;请&rdo;走了。从&ldo;请&rdo;上山到&ldo;逃&rdo;下山,中间隔了三年。

说何敬真是被&ldo;请&rdo;上山的可一点没夸张。白袍们有备而来,轻手快脚地替他收拾,大包小卷全理清楚,整整齐齐码好装车,而后万事俱备只等他这阵&ldo;东风&rdo;了。

从春水糙堂出来前,老头跟即将空巢的老鸟似的,带点哀伤和欣慰,忙进忙出,亲自替他收拾行囊,难得一言不发。其实是有千言万语,但千头万绪不知该从哪条拾起。何敬真八岁挂零九岁不到进的春水糙堂,瘦唧唧一杆子人,还没有他拿的扫帚高,一转眼快十年过去了,那么些晨夕暮旦说溜走就溜走,真是岁月不饶人!虽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心里不是个滋味。何况三个徒儿一个接一个飞走了,余下个糟老头子,不知哪个猴年马月才能再把人聚全了。

&ldo;行简,得空回来看看。&rdo;老头动感情动得摧心折肝。

比起师徒,老头与何敬真更像是一对父子。老头或许不够慈爱,但为父该做的事他都做全了,该操的心也都操碎了。

何敬真接过行囊,垂着头在老头跟前立着,眼泪再三再四不肯砸到地上,他猛抽一口气把快要泛滥的泪逼回去,慢慢跪下,跪直了,认认真真给老头磕了三个响头:&ldo;师父,行简去了。&rdo;

从地上爬起来,头也不回地随白袍们去了。

来时孑然一身,去时归期不定。

白袍们抬着何敬真闷头赶路,除了请他下来吃喝拉撒、透风散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于是这程路就显得前途未卜,不知是个什么结局在前方候着。

何敬真把攒的银子兑成了银票,fèng在一个小布袋里贴身藏好。钱不多,要赎回一个大活人估计有些困难,不过也不是全无指望,他还有膀子力气,实在不行他还可以把自己抵出去做个苦力,一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一世,总能把人兑出来。若是老老实实兑换不行,他还敢寻个时机把人抢出来,大不了躲进深山老林,要不就到汉土的乱世里亡命去,不信闯不出一条路来!

懵懂少年就是好,初生牛犊未曾见识过老虎,只当千难万险靠着自己一双手就能摆平。多天真,编个梦自己就把自己哄睡了。他在睡梦中被侍巫们用一抬滑竿抬上了神山,抬到了巫神寝殿旁的一处小偏殿安置下来。睡得那么死,错过了月下那一幢幢气势磅礴的石砌建筑。

很难形容这些以巨石垒砌而成,并在石头上雕梁画栋的屋宇殿台。那是种穷极想象的东西,非梦中不能实现的荒诞与壮丽,偏偏矗立在现世。黑红两色构成的大片色块气吞山河,置身其中,没人不觉得自己渺小如尘埃。

那就对了。这不是供&ldo;人&rdo;居住的,而是供已经飞升的&ldo;神&rdo;居住的。人间烟火、万丈红尘都不许有丝毫留存。千里瘴疠、十万大山、百万山民竭己以供的神圣之地,千二百年来终于迎来了第一位真正意义上的主人。

这主人刚从一场献神的傩仪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下神衣,听说人到了,便匆匆往主殿旁的小偏殿赶。小偏殿在东,献神台在西,中间绵延数千间宫室殿宇、亭台楼阁,一条神道横贯当中,只供巫神一人行走。

夜深人静,巫神一身黑金底红凤鸟的神衣,在神道上拔足飞奔,宽袍大袖朝后扬起,惊人的扎眼,没一会儿侍巫们就围上来了,前后左右形成一个小小包围圈,把巫神圈在当中,随时为他抵挡暗箭、火石、毒针。都不敢上前,也不敢撤下,斗胆问一句的都没有,就这么陪着从献神台一直跑到了小偏殿。看看无事,这才撤到暗处。

短短数层台阶,好似隔着天渊。近情情怯,九年牵念如针,一针针扎得生疼,人掇了来,放在手边了反倒不敢去碰。

那扇门后有什么?推开以后会怎么样?

历了九重幻境,包藏了一份不堪心思的他、面目众多因而暧昧不明的他,拿哪一瓣心思、哪一副脸面去应对门后那个人?幻境里边他们都销魂蚀骨了,都水辱交融了,幻境外边他要是不愿,他该如何自处?敢想这么深么?

一个七情六欲比凡人还旺盛的巫神,注定没有退路。要么给欲情断根,要么听任它参天。根已然扎进魂魄里了,断无可断,就只能不择手段助它参天。

侍巫们看巫神在小偏殿门外停顿下来,一双手搭在门扉上,要推不推,就这么僵站着。更深露重,露水打湿了他一头流银样的发,又沾湿他一身黑金底红凤鸟的神衣,没人知道他还要站多久。

不进去,难不成还要在门外站一夜?

推个门就这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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