痱子痒起来直钻心,跟痱子比起来,蚊子包那点痒都不算什么了。
奶奶给弄了罐痱子粉,每天一早一晚地往孙子后背上拍。拍了也没用,陈潮一天得冲好几次凉,都冲掉了。
有天苗嘉颜过来送东西,陈潮正光着膀子被奶奶拍痱子粉,苗嘉颜一进来闻到痱子粉独有的味儿,嗅了嗅问:“你起痱子啦?”
苗嘉颜走路轻,刚才陈潮和奶奶都没注意到他,这会儿突然听见他说话,陈潮不等回头先猛地抓起衣服往身上套。
“可不,他受不了热。”
陈奶奶回头跟苗嘉颜说。
陈潮穿好衣服才转过来,见苗嘉颜毫不避讳地眨巴着眼睛盯着自己看,一时间有点没话说。
苗嘉颜其实看见陈潮拍痱子粉的画面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想笑,但他很理智地没真笑出来,只说:“我小时候也抹这个,如果不出汗很快就好了。”
陈潮已经没脾气了,出去上院子里的小凉棚坐着去了。
陈潮再接到他爸电话那天,难得下了点雨。陈潮很舒适,连带着心情也很舒畅。电话一响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接了。
“找谁?”
陈广达听见是儿子接的,乐了:“找你。”
陈潮:“不认识,挂了。”
陈广达笑着说:“别挂,爸正想你呢。”
陈潮都已经沦落到因为一场小雨就能高高兴兴的地步了,还能对他爸的想念回应出什么来。没直接坐车离开去姥姥家吹空调,已经是一个儿子对父亲最深的爱了。
“你怎么样啊儿子?”
陈广达在电话里竟然还能问出这个来。
“挺好。”
陈潮平静回答,“活着呢。”
陈广达问:“你待得适应不?”
陈潮在那儿站了两秒,甚至有点不知道咋回。
陈广达:“喂?”
陈潮:“还行。”
“那你就在奶奶家先住着吧,爸这边一时半会儿回不去。”
陈广达话说到这儿,刚才的轻松劲儿没了点,顿了两秒问,“你想你妈不?你要在奶奶家住够了,不然去妈妈那儿待几天?”
陈潮没考虑,说:“不用,我不去。”
陈广达于是又笑了下,问他:“你是不是挺怪爸的?”
“没有,挂了,你自己注意。”
陈潮说完就真不聊了,等陈广达说“那先这样吧”,陈潮说“嗯”,就挂了电话。
陈潮是个很怕腻歪的人,不会说也不爱听腻歪人的话,这对他来说很折磨。
陈广达偶尔发短信给他问他“你想爸没有”,每次把陈潮烦死了,手机一扔不愿再看。
这电话接完陈广达能挺一周不找儿子,陈潮也能消停一周。
小雨连着下了好几天,陈潮最近心情都不错,整个人带着一股平和的气质,眉眼间甚至看着都很温和。
苗嘉颜有时候路过看见他,都奇怪地多看他几眼,觉得他说不上来哪儿比原来顺眼了。
跟陈潮每天臭着脸比起来,苗嘉颜就是个自在的农村快乐小孩儿。家里地里那些活儿他都干得很顺手,没事儿往井里泡点水果给周围邻居们分分,隔几天穿着那条白裙子赶着家里的小鸭小鹅去草甸子上放放,再捡一小兜野鸭蛋回来。天热的时候会带个大宽檐儿的草帽,或者把头发扎起来。
陈潮经常能看见苗嘉颜扎头发,皮套绑在两根手指上,用手随便拢拢头发,在脑后绑个乍乍乎乎乱七八糟的小尾巴。之前学校里长头发女生要么绑辫子,要么就是规规矩矩的马尾,这么稀里糊涂绑头发的真没有。
陈潮有时候觉得苗嘉颜太野了,在村里自由长大的那种粗糙的散漫,乱绑头发,跟男生没距离。但看多了竟然也能接受了,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但快乐小孩儿也不是一直快乐,陈潮第一次看见苗嘉颜父母回来,当天晚上隔壁就乱哄哄地吵成了一团。当时陈潮已经躺下准备睡了,她第一次听见苗奶奶发脾气。苗嘉颜他爸听起来也很生气,吼起来很凶。
第二天一早,陈奶奶跟陈潮说:“上午你去叫小苗儿过来,别让他在家待着,看他爸火上来了再打他。”
陈潮问:“打她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