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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第1页）

而东方朔，枚皋，严助，吾丘寿王，司马相如尤见亲幸。相如文最高，然常称疾避事；朔皋持论不根，见遇如俳优，惟严助与寿王见任用。助最先进，常与大臣辩论国家便宜，有奇异亦辄使为文，及作赋颂数十篇。寿王字子赣，赵人，年少以善格五召待诏，迁侍中中郎；有赋十五篇，见《汉志》。

东方朔字曼倩，平原厌次人也。武帝初即位，征天下举方正贤良文学材力之士，待以不次之位，四方士多上书言得失，自愔鬻者以千数。朔初来，上书曰：&ldo;臣朔少失父母，长养兄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朔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二；长九尺三寸，目若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贲，捷若庆忌，廉若鲍叔，信若尾生。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臣朔昧死，再拜以闻。&rdo;其文辞不逊，高自称誉。帝伟之，令待诏公车；渐以奇计俳辞得亲近，诙达多端，不名一行，然时观察颜色，直言切谏，帝亦常用之。尝至太中大夫，与枚皋郭舍人〔17〕俱在左右，但诙啁而已，不得大官，因以刑名家言求试用，辞数万言，指意放荡，颇复诙谐，终不见用，乃作《答客难》〔18〕《见《汉书》本传）以自慰谕。又有《七谏》（见《楚辞》），则言君子失志，自古而然。

临终诫子云：&ldo;明者处世，莫尚于中，优哉游哉，与道相从。

首阳为拙，柳下为工。饱食安步，以仕代农。依隐玩世，诡时不逢。……圣人之道，一龙一蛇，形见神藏，与物变化，随时之宜，无有常家。&rdo;又黄老意也。朔盖多所通晓，然先以自愔进身，终以滑稽名世，后之好事者因取奇言怪语，附著之朔；方士又附会以为神仙，作《神异经》《十洲记》〔19〕，托为朔造，其实皆非也。

枚皋者字少孺，枚乘孽子也。武帝征乘，道死，诏问乘子，无能为文者。皋上书自陈，得见，诏使作《平乐观赋》，善之，拜为郎，使匈奴。然皋好诙笑，为赋颂多嫚戏，故不得尊显，见视如倡，才比东方朔郭舍人。作文甚疾，故所赋甚多，自谓不及司马相如，而颇诋娸东方朔，又自诋娸。班固云：&ldo;其文骫骳，曲随其事，皆得其意，颇诙笑，不甚闲靡。

凡可读者百二十篇，其尤嫚戏不可读者尚数十篇。&rdo;〔20〕至于儒术之士，亦擅文词者，则有菑川薛人公孙弘，字次卿，元光中贤良对策第一，拜博士，终为丞相，封平津侯，于是天下学士，靡然向风矣。广川董仲舒与公孙弘同学，于经术尤著，景帝时已为博士，武帝即位，举贤良对策，除江都相，迁胶西相，卒。尝作《士不遇赋》（见《古文苑》），有云：

&ldo;……观上世之清辉兮，廉士亦茕茕而靡归。殷汤有卞随与务光兮，周武有伯夷与叔齐；卞随务光遁迹于深山兮，伯夷叔齐登山而采薇。使彼圣贤其繇周遑兮，矧举世而同迷。若伍员与屈原兮，固亦无所复顾。亦不能同彼数子兮，将远游而终古。……&rdo;

终则谓不若反身素业，归于一善，托声楚调，结以中庸，虽为粹然儒者之言，而牢愁狷狭之意尽矣。

小说家言，时亦兴盛。洛阳人虞初〔21〕，以方士侍郎，号黄车使者，作《周说》九百四十三篇。齐人饶，不知其姓，为待诏，作《心术》二十五篇。又有《封禅方说》十八篇，〔22〕不知何人作，然今俱亡。

诗之新制，亦复蔚起。《骚》《雅》遗声之外，遂有杂言，是为&ldo;乐府&rdo;。《汉书》云东方朔作八言及七言诗〔23〕，各有上下篇，今虽不传，然元封三年作柏梁台〔24〕，诏群臣二千石有能为七言诗，乃得上坐，则其辞今具存，通篇七言，亦联句之权舆也：

&ldo;日月星辰和四时皇帝，骖驾驷马从梁来梁王，郡国士马羽林材大司马，总领天下诚难治丞相，和抚四夷不易哉大将军，刀笔之吏臣执之御史大夫。（中略）蛮吏朝贺常会期典属国，柱欂栌相枝持大匠。枇杷橘栗桃李梅太官令，走狗逐兔张罘罳上林令，啮妃女唇甘如饴郭舍人，迫窘诘屈几穷哉东方朔。&rdo;

褚少孙补《史记》〔25〕云：&ldo;东方朔行殿中，郎谓之曰：人皆以先生为狂。朔曰：如朔等，所谓避世于朝廷间者也。古之人乃避世于深山中。时坐席中酒酣，乃据地歌曰‐‐

陆沉于俗，避世金马门。宫殿中，可以避世全身；何必深山之中，蒿庐之下。&rdo;

亦新体也，然或出后人附会。

五言有枚乘开其先，而是时苏李别诗〔26〕，亦称佳制。苏武字子卿，京兆杜陵人，天汉元年，以中郎将使匈奴，留不遣。李陵字少卿，陇西成纪人，天汉二年击匈奴，兵败降虏，单于以女妻之，立为右校王；汉夷其族。至元始六年〔27〕，苏武得归，故与陵以诗赠答：

&ldo;携手上河梁，游子暮何之。徘徊蹊路侧，悢悢不能辞。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rdo;李陵与苏武诗三首之一&ldo;二凫俱北飞，一凫独南翔。子当留斯馆，我当归故乡。一别如秦胡，会见何讵央。怆悢切中怀，不觉泪沾裳。愿子长努力，言笑莫相忘。&rdo;苏武别李陵。见《初学记》卷十八，然疑是后人拟作武归后拜典属国；宣帝即位，赐爵关内侯，神爵二年（前六十）卒，年八十余。陵则在匈奴二十余年，卒，有集二卷。诗以外，后世又颇传其书问，在《文选》及《艺文类聚》中。〔28〕参考书：

《史记》（卷一百二十六）

《汉书》（卷六，二十二，五十一，五十四，六十五，九十三）

《乐府诗集》（宋郭茂倩编）

《全汉文》（清严可均辑）

《全汉诗》（丁福保辑）

《中国大文学史》（第三编第四章）

※※※

〔1〕卫绾西汉代郡大陵（今山西文水）人。文帝时任中郎将，景帝时因平吴楚有功，官至丞相，武帝初续任，旋即免职。《汉书&iddot;武帝纪》：&ldo;建元元年冬十月，诏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诸侯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丞相绾奏：&lso;所举贤良，或治申、商、韩非、苏秦、张仪之言，乱国政，请皆罢。&rso;奏可。&rdo;

〔2〕征申公枚乘武帝建元元年（前140）六月，议立明堂。《汉书&iddot;儒林传》载：&ldo;（赵）绾、（王）臧请立明堂，以朝诸侯，不能就其事，乃言师申公。于是上使使束帛加璧，安车以蒲裹轮，驾驷迎申公，弟子二人乘轺传从。至，……舍鲁邸，议明堂事。&rdo;征枚乘事参看本书第八篇。置&ldo;五经&rdo;博士，《汉书&iddot;武帝纪》载：建元五年（前136）春，&ldo;置&lso;五经&rso;博士&rdo;。

〔3〕亲策贤良《汉书&iddot;武帝纪》载：元光元年（前194）五月，&ldo;诏贤良曰：&lso;……朕之不敏，不能远德，此子大夫之所睹闻也。贤良明于古今王事之体，受策察问，咸以书对，著之于篇，朕亲览焉。&rso;于是董仲舒、公孙弘等出焉。&rdo;董仲舒（前179‐前104），西汉广川（今河北枣强）人。文、景二帝时任博士，武帝时任江都王相、胶西王相，曾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董仲舒》百二十三篇。撰有《春秋繁露》等。公孙弘（前200‐前121），字季，西汉薛（今山东滕县）人。早年研究《公羊传》，六十岁始被召为博士，罢免后又被重新召用，历任御史大夫、丞相。《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公孙弘》十篇。

〔4〕《悼李夫人赋》汉武帝悼念宠妃李夫人之作。《汉书&iddot;外戚传》载：&ldo;孝武李夫人，本以倡进&rdo;，甚得宠幸。她死后武帝思念不已，&ldo;自为作赋，以伤悼夫人&rdo;，辞曰&ldo;美连娟以修嫮兮，命珽绝而不长&rdo;云云。按汉武帝辞赋，《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ldo;上所自造赋二篇&rdo;，未注篇名。

〔5〕赵代秦楚之讴当时民间歌谣。按《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邯郸河间歌诗》四篇、《燕代讴雁门云中陇西歌诗》九篇、《左冯翊秦歌诗》三篇、《吴楚汝南歌诗》十五篇等。

〔6〕李延年（？‐约前87）西汉中山（郡治今河北定县）人，武帝宠妃李夫人之兄。《汉书&iddot;佞幸传》载：&ldo;延年善歌，为新变声，是时上方兴天地诸祠，欲造乐，令司马相如等作诗颂。延年辄承意弦歌所造诗，为之新声曲。而李夫人产昌邑王，延年由是贵为协律都尉。&rdo;

《汉书&iddot;礼乐志》载：&ldo;以李延年为协律都尉，多举司马相如等数十人造为诗赋，略论律吕，以合八音之调，作《十九章》之歌。&rdo;

〔7〕《十九章》之歌即《郊祀歌》十九章。此类新歌与旧时雅乐不同，内容除赞美天地神吵，外，还歌颂其他神灵和祥瑞。其第三至第六章，题《青阳》、《朱明》、《西颢》、《玄冥》，分别祭祀春、夏、秋、冬四神。《史记&iddot;乐书》云：&ldo;春歌《青阳》，夏歌《朱明》，秋歌《西皞》，冬歌《玄冥》。&rdo;下文的邹子乐，胡应麟《诗薮&iddot;古体&iddot;杂言》：&ldo;汉《郊祀歌十九章》，以为司马相如等作，而《青阳》、《朱明》四章，史题邹子乐名。按四章体气如一，皆四字为句，辞虽淳古，而意极典明，当出一人之手，是为邹作无疑。&rdo;梁启超《中国之美文及其历史》亦云：&ldo;唯《青阳》、《朱明》、《西颢》、《玄冥》四章，注明为&lso;邹子乐&rso;，当是邹阳作。阳，景帝时人，似不逮事武帝。想是当时乐府采其辞以制谱。&rdo;

〔8〕少翁西汉齐人，武帝时方士。以方术得宠，封文成将军。

招李夫人魂魄事，见《汉书&iddot;外戚传》。《史记&iddot;孝武本纪》亦有招魂魄事，&ldo;李夫人&rdo;作&ldo;王夫人&rdo;，无武帝诗。

〔9〕严助（？‐前122）本姓庄，后人因避明帝刘庄讳，或改为严，西汉会稽吴（今江苏苏州）人。严忌之子或族家子，曾任中大夫，拜会稽太守。《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庄助》四篇、赋三十五篇，均已佚。现存《喻意淮南王》一篇，见《汉书》本传。

〔10〕朱买臣（？‐前115）字翁子，西汉吴（今江苏苏州）人。

先为中大夫，后任会稽太守、主爵都尉。《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朱买臣赋三篇，已佚。

〔11〕吾丘寿王字子赣，西汉赵人。以善格五为待诏，官东郡都尉、光禄大夫侍中。《汉书&iddot;艺文志》著录《吾丘寿王》六篇、赋十五篇。现存《议禁民不得挟弓弩对》见《汉书》本传，《骠骑论功论》见《艺文类聚》卷五十九，赋篇已佚。格五，《汉书》本传注引刘德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