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好啊!送你们去团聚。&rdo;月麟的嘴角浮现一抹冻结似的冷笑,他自顾自地点了点头,&ldo;不用感激我,碍眼的东西!&rdo;
然而就在这一刻,从雷万春遗留下来的衣衫里,倏地蹿出一道黯金色的疾风,如同离弦之箭般直奔月麟的双眼!
只听一声惨叫,月麟本能地放开朱印去保护眼睛,却为时已晚,他被这道暗影扑中,左眼皮凄惨的耷拉下来,而右眼整个从眼眶中滚落……
那道金影则在半空中敏捷的折转,翻身扑向地面,一下子踩碎了掉在地上的那只眼珠!
因为争夺朱印的力量蓦地放松,阿鸾整个人朝后仰倒,他反射性地抱紧这灵物想一骨碌爬起,却没料到手中的东西竟沉重得超乎想象,就如千钧巨石一般,凭自己的力量不要说将它举起,就连移动分毫都无法做到!
少年反射性地转头查看周围的状况,却见不远处一只虎黄猫正牢牢踩着破碎的眼球,冲着雷月麟发出与娇小身体不相称的低沉吼声……
&ldo;的确不能再等了……&rdo;月麟并不惊慌,只是按住空洞的右眼眶,发出恼怒的咋舌声,那种波澜不惊的冷静下却压抑着随时都会失控的阴沉暴虐。因为几乎已经看不见的关系,他晃晃悠悠转向瘫软的玉茗,吃力地摸索探寻着他的颈项,&ldo;还好你已经生出继承人了,空有副好皮囊的废物……&rdo;
然而虎黄猫哪容他碰到玉茗,它间不容发地再度扑出,却没想到竟被早有准备的月麟反手一把抓住后脚。即使被擒,这小兽依然毫不畏惧,以猫科动物特有的柔韧和矫捷,从匪夷所思的角度猛地回转身体挥出利爪,只听嗤的一声,月麟的胸前的衣襟整个被撕裂开来。
而这一刻,小猫的肚腹也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它的颔下赫然裂开一对牙痕般紫黑幽深的血洞‐‐那分明是火筷子的刺伤!
这与往事极度相似的一幕令恍惚中的玉茗忘却了今夕何夕,他挣扎着朝小猫伸出手:&ldo;阿虎……&rdo;
仿佛主人的呼唤回应一般,自身难保的猫儿低低的咕噜了一声,朝他投来稍纵即逝的眷恋眼神……
‐‐这只小猫果然是阿虎!
谁说生性独立的猫儿与主人的情谊素来都不浓厚?就算玉茗曾经怀疑阿虎是&ldo;乾闼婆&rdo;妖物而对它心存芥蒂,这只小猫也还是在关键时刻,一再冒着生命危险,以绵薄之力舍身相救。
成功捕到了觊觎已久的猎物,月麟发出不似人类的长啸,猛然发力,竟一下子将阿虎生生扯成两半!在阿鸾和玉茗变了调的惊呼里,小猫的残骸像垃圾那样被轻率地扔向地面……
可动物尸体沉重地坠落姿态却在半空中陡然一变,变得像蝴蝶飘舞般轻盈,那是织物特有的翩翩姿态‐‐难道刚刚一切都是幻觉吗?落向地面的根本不是残破的猫儿,那分明是一只被撕坏的虎头鞋啊!
难道说这五六岁左右的小孩所穿的虎头鞋,才是&ldo;阿虎&rdo;的真面目?
否则一只猫怎么可能受了致命伤还活得那么久那么矫健,经过了十几年都完全没有变化,除非它根本不是猫,甚至连生物都不是!
可这只突兀出现的虎头小鞋,又是谁的东西……
一瞬间,某种似曾相识的细碎微声又一次隐隐约约地振颤起来。随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仿佛盛夏闹市中令人烦躁的蝉声。这声音潜进人耳中,钻入人骨髓,在脑内不可思议地扩展开来,无论转向何处,这声音都如影随形地趋附过来,无法摆脱……
‐‐那是婴儿的啼哭,无处不在的婴儿的啼哭!
原本就做贼心虚的玉茗发出低低的哀鸣。月麟的脸上却霎时露出了混合着恐惧、仇恨以及得意的复杂神色,他朝阿鸾投来不可捉摸的一瞥:&ldo;暂时替我抓好朱印,小子,用它的时候到了!&rdo;
却见那只被撕成两半的虎头鞋倏地弹跳起来,两边严丝密缝地相合,随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掠过,竟瞬间恢复了原状,连多年前月麟拿火筷子刺出的洞都彻底不见了。
这小鞋刚取回完整形态,便以一种小猫特有的灵巧姿态轻盈地蹿跳而去。随着它的步伐,浓重的雾气朝两边分开,显露出一条平坦的大路。这大路不断延伸,其尽头竟止于一间掩映在丛云般的假山间的轩敞厅堂。
阿鸾认识那间房舍,这是雉化山庄最轩峻峥嵘的一座建筑‐‐位于山斋下方的正屋,也就是玉茗所说的万春和月麟父子一直起居的地方!
这间正屋的大门左右洞开,可以清楚地看到室内家具摆设被扔得七零八落,像风暴肆虐过一样凄惨,最刺眼的还不在于此‐‐在屋宇正中的位置,裂开了一个道黑黢黢的巨大伤痕……
那是凝结着森森寒气的井口,附近的幽暗里,似乎有什么白晕的东西在虚弱迟钝地蠕蠕而动,仿佛随时都有翻覆进井底的危险……
‐‐生着柔软胎毛的头顶,蒙着白色薄膜的眼睛,存在感薄弱的口鼻,细嫩的随时都会受伤的肢体,定睛看去,一一浮现在视野中的,是初生婴儿的轮廓……
那糯米团一样的小脚上,还穿着一只对他而言太大了点的虎头鞋!
此刻那只破雾而去的虎头鞋已蹦跳着来到婴儿身边,欢快地纵跃几圈后,自动套上了另一只空着的小脚,婴儿茫然无知,只是奋力地蹬着腿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