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嫂子,你吃点儿东西吧,这都两天了,就算你自己不吃,孩子也得吃啊。&rdo;袁大姐端着盛着粥的瓷碗,低声劝说着此刻躺在床上的李月兰。
自从李父去后已经两天了,这两天里,袁子忠为了李父的身后事忙得两头跑,完全的脚不沾地,从布帐到墓地,从纸烛到灵堂的布置,都是袁子忠亲自准备。
而自从李父去后,李家却像是塌了一样,李氏天天只会在李父从前的屋子里抹眼泪,而李月兰自从从那日被袁子忠抱了回来后就变成了一个不会说话,不会动作的布偶娃娃,每天只是靠坐在床上,也不会主动进食,这让袁家众人都担心不已。
今日一早袁子忠便去了李家,这几日村中人都陆陆续续的前来凭吊,还有很多都是当年一起去战场的战友,李氏现在根本没有精神招呼这些个,只得又袁子忠一肩担了起来。走之前最为担心的还是李月兰的身子,于是就嘱咐了袁大姐,多多劝劝李月兰多吃些东西。
袁大姐看着依旧躺在床上木愣愣的看着桌上的某一点儿的李月兰,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瓷碗,&ldo;嫂子,你不要嫌我多嘴,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能让李伯伯走的安心吗?李伯母这些天见天的躲在家中抹眼泪,你就忍心让她忍受着李伯父逝去的同时,还要担心你的身子吗?还有,你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想带着你腹中的骨血一起跟着李伯父走吗?&rdo;
李月兰依旧没什么反应,袁大姐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将瓷碗放到一旁,&ldo;嫂子,我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粥我放在这儿,你饿了的话就吃点儿。我先出去了。&rdo;说完,袁大姐就转身出了屋。
在袁大姐关上门的刹那间,一直倚靠在床上的李月兰动了动手指。
袁子忠晚上一回来,就见袁大姐神色高兴的向他走了过来。
&ldo;怎么了?&rdo;袁子忠拿着帕子擦了擦脸,眉间夹杂着一丝疲惫,看着袁大姐高兴的神色遂问道。
袁大姐指着新房的房间,笑着冲着袁子忠说道:&ldo;嫂子今儿开始吃饭啦,我跟你说哦,多亏我…&rdo;还没等袁大姐说完,袁子忠就消失在院子里,朝新房跑去。
&ldo;哎,哥…&rdo;袁大姐好笑的看着奔驰而去的哥哥,看了看明晃晃的水盆,摇了摇头,这个哥哥,连帕子都来不及放下。
&ldo;月兰?&rdo;袁子忠兴冲冲地推开门,环顾四望,只见李月兰倚靠在床边已然沉沉入去。他放轻了脚步,缓缓走了过去。
看到桌台上的粥碗已经空了,袁子忠僵硬了一天的嘴角总算柔和了下来,轻轻将李月兰扶着躺好。烛光下,李月兰的脸依旧没什么血色,眼睑下方隐约有着淡淡的青色,袁子忠在脚踏上坐了下来,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发。
&ldo;月兰…&rdo;袁子忠发出轻微的叹息声,眼眸深邃,他凝视着李月兰好一会儿,才慢慢从脚踏上起了身。
&lso;!&rso;袁子忠刚转身要走,就发现自己的袍脚不知什么时候被李月兰紧紧的握在了手中,他停顿了一会儿,时间似乎只是过了一霎那,也仿佛经过了很长很长,长到李月兰的睫毛已经在轻轻抖动着。
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后,脚踏上坐下一个身影。
……
在一阵长久的静默之后,李月兰感受到肩膀上一阵有节奏的拍抚,她的睫毛抖动的更加剧烈了些。
&ldo;月兰,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哪也不会离开,不会离开…&rdo;眼泪从李月兰抖动的睫毛间缓缓滑落,一滴接着一滴,最终隐没在脸颊下的枕头里。
肩膀上的节奏停顿了一下,复又缓缓继续下去……
翌日,李月兰和袁子忠吃完饭一起去了李家,看到几日不见就消瘦到不行的母亲,李月兰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在母亲的怀抱中决堤。
劝慰着母亲进食喝水,帮着母亲清扫着父亲从前的东西,李月兰一身孝服站在父亲的屋子里,感慨良多。
原本父亲在世时,母亲总是与他多有矛盾和争吵,可是现在听着母亲如数家珍的报着这是什么什么时候爹买的笔架,那是什么什么时候爹买的书,这又是什么什么时候她替爹纳的鞋…李月兰却能感受到一股浓烈的爱与不舍弥漫在这方寸间的书书本本,衣袜鞋底之间。从前的自己总是认为两情相悦那才是爱,现在想来,那才像是话本上的传说一样虚幻缥缈;这样的牺牲和包容才是爱情吧,富贵荣华又如何,金钗美玉又如何,还不如如此平平淡淡的一生,至少人去了,还有人真心为自己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