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叶却会错了意,瞧着萧崇叙表如道菜,眉目轮廓更显深邃的侧脸,又移到那露出来的太阳穴。
萧崇叙在他凑过来问话时就已经松开他的手,于是霜叶顺其自然地又将手伸向了萧崇叙的脑袋:“主子可是有些头疼,奴才其实跟老师傅学过几分手艺,我给主子按按可好?”
话音落下,萧崇叙就感觉到那有些微凉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脑袋,待那手指按在太阳穴之时,萧崇叙就感觉到了异常。
太柔软了,这样的指腹实在不像是一个长期待在院子里风吹日晒劳作的人该有的。
要说像什么样的人该有的呢……
像……萧崇叙终于思索而出,更像是一位闺阁小姐该有的,萧崇叙闭着眼,又补充道,还得是未长久捏过针线的那种。
这人兴许是真的从老师傅那里得来真传,萧崇叙被他按了几下,烧了一夜的脑袋顿感几分清明。
霜叶不仅有一手按摩的好手艺,做起其他伺候人的事也是格外利落。
萧崇叙重伤未愈,霜叶这两日每次外出,都能从密林里摘回来几颗鲜红野果,捉回来瘦小的野鸡。
这日已经是他们主仆二人在这洞穴里的第三日了。
柴火已快要被他们用尽,萧崇叙听着那柴“噼里啪啦”烧着,看到霜叶正举着两节树枝穿了两只小鱼在那里烤。
兴许是鱼太小,没多时那鱼就已经被烤熟,霜叶将那只稍微大一点递给了萧崇叙。
萧崇叙瞧着那被烤得焦黄的鱼,又看了正目光切切望着自己的霜叶,然后慢条斯理地伸手接过来了。
瞧萧崇叙咬了一口后,没有露出来异样的表情,霜叶便知他对这吃食并无太多挑剔,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山里能够让霜叶找到的野物实在有限,他又不能离开去距离洞穴太远的地方,省得天黑还赶不回来。
萧崇叙半垂着眼眸,火光下,密长的睫毛在他的下眼睑处打出来浓浓阴影。
没多久,他就又察觉到那股落到自己身上的视线,不由有几分不悦地抬眼望了过去。
两人视线又对上,那奴才这会儿又不像个奴才了,不知半点回避和遮掩。
“头可还疼了?可要我给主子再按按?”
他这般说着,手却又已经在萧崇叙开口前就抚上了他的脑袋,按了起来。
萧崇叙唇间的那个“不”字,就在又开始感觉有几分舒适时,无从而出了。
“今日在林间摘的果子,我已尝过,不算酸,主子可要也尝尝?”
萧崇叙半眯着眼,像只刚吃饱的慵懒大猫,他脑袋枕在他身后那青年男子腿上,没说话。
他发现这霜叶,只要自己不明白的阻止,就会自顾自地凑上前来,殷勤非常,甚至自己只是接过他手中烤得一条鱼,他都会露出来一些,像是平稳地渡过了什么难关似的表情来。
萧崇叙自幼离宫,虽说去山上修行之时,他的生母季皇后也是浩浩荡荡为他准备许多,还有一干仆从使唤小厮。
那些奴才都是皇宫里调教出来的,他生母皇后挑选的,也都是侍奉人的人精了。
不过没过多久,萧崇叙醉心剑道,活脱脱的一副武痴模样,心里除了练功修行再无其他,可他每次一回自己的屋里,甚至自己倒个水都被一迭声的“使不得”“使不得”阻拦,自己稍微一个不高兴沉了脸,院内外就立马乌泱泱“哗啦呼啦”跪倒一大片,求饶的,诚惶诚恐磕头的,什么动静都有,吵嚷得厉害,实在是有碍他清修,最后使得萧崇叙最后不胜其烦,将这些随他从宫中来的人都赶了回去。
如此,萧崇叙对于这些下人,虽不如寻常贵人那般重视尊卑和繁文缛节,可此刻却也知道,他身旁这小厮很多时候动作都过分亲近和冒犯了。
可总的也算得上是周到利索,是个好奴才。
只是并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好奸细,他既已经在自己面前露了身手,却没有一点儿警觉已经在自己面前暴露的意识,难道说是因为以为救了自己一命自己就合该对他信任万分?
而且他明明有那样出神入化的轻功,却探不出来半点儿内力,身上疑点实在颇多。
两人之间虽还是一副落难主仆的相处模样,其实不知,到底都是各怀着一副什么心思。
萧崇叙脑子里正断断续续思索着,唇边就被递过来一颗红艳艳的果子。
“这果子正值季节,是酸甜清脆可口的,主子可来一尝,解解腻。”
萧崇叙眼眸半垂着听他又劝,于是像是很漫不经心地启了唇,含住了那颗野果。
他爵了两下,确实如霜叶所说,清脆非常。
他这时候逆着洞穴里微微火光,看到自己头顶上方的青年男子,许是因为自己真的吃了他喂的果子,这人正对自己笑眯了一双眼,那双浅色的眸子弯成月牙状,笑容亲切,看起来是副无可挑剔的温良相,很容易就叫人心生亲近之意。
这润着水光似的眼神还有笑容叫萧崇叙心头划过什么。
半晌儿,他闭了闭眼,罢了,等他把自己交由他真正的主子时,念在他这几日尽心伺候的份上,给他个痛快,一刀毙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