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拦道:&ldo;没关系,马上就回去了。&rdo;
芸娘虽知道霍府规矩大,却不知道这些规矩都是眼前这个姑娘自己定出来的。绿阶觉得,难得为了这些孩子们违规一次没什么问题。
但李敢始终不肯入冠军侯府。
绿阶无法勉强,就让家奴弄来矮案,垫子放在门口的空地角落中。再端上了馄饨热粥、几碟子做工精致的小面点,另外还有一个小碳炉放在孩子们身边取暖。
由于是临时拿出来的,东西分量不是很足。孩子们看见面点精巧都抢着拿,分不均匀三个孩子便吵闹了起来。
芸娘知道这三个孩子不好管束,女儿蕊儿尤其挑食任性。郑云海在家,她都要父亲拿着饭碗追着喂才肯吃。
芸娘呵斥他们几句,维持了一下局面。
绿阶先让了芸娘和李敢一人一碗粥,自己转过身将三个孩子这个抹一把,那个说上点什么,还给李敢的小姑娘擦了擦鼻涕,不一会儿就把三个孩子安顿了下来。
她边逗着三个孩子吃东西,边拿着皓珠递给她的一个朱油漆盒,取出里面的碎布,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府里没有孩子,绿阶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给他们,就顺手做了一个布球送给那个男孩子,另外两个布球装上白绫子的头,用黑丝线绣出头发,装上几个糖球、大枣,做成了糖人送给了蕊儿和李敢的小女儿。
三个孩子有吃又有玩,高兴得哪里还顾得上吵架。
三月的长安城春寒料峭,要不是官寺区绝少人迹来往,坐在冠军侯府大门口吃东西要多不得体就有多不得体。绿阶也没觉得,只管看三个孩子吃得好不好。芸娘心细,看出她的脸上虽然敷了粉,显然哭过。她想象不出,冠军侯府如此尊荣富贵,什么样的人能给这里唯一的侍妾受这种委屈。大概就是霍侯爷自己吧?云海回家提起霍侯爷总说他是打仗的天才,骑射的高手,看来在家中实在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儿。
这么看来,她越发觉得自己的丈夫真的很好。那种侯门大户再皇恩荣宠又如何,怎及她们门户一般,却夫妻融洽恩爱呢?
李敢当然绝不会在冠军侯府门前吃东西,他的心思已经飞到了长安城外。
与父亲相比,他是那样年轻与强壮,本投奔在卫青帐下想要获得建立军功的机会,可是,这一次卫大将军竟然连出征的机会都没有,他连带着也没了机会。
李敢默默捏住手指,爱妻于一年前病逝,给他留下两个孩子。身为男子汉大丈夫,他无力挽留妻子的生命,又不能以军功给孩子们荣耀与保障,无论是做丈夫还是做父亲,他都感到自己很失败。
妹夫郑云海跟他们老李家一样都是军功世家,自小在一起玩耍,都是父亲李广亲自教的骑射。云海自从跟了霍去病从此平步青云,如今已经做到了镇武校尉,可以带两千兵马,而他自己呢,连个百夫长都还没有当上!
这一次强逼着自己,以自己最看不起的裙带关系来疏通,打算投到霍去病部,居然出师就不利!
他额上的青筋隐爆,他觉得自己此次过来是一个非常错误的决定。
黄河冰
第十章
元狩二年,春三月。
桀骜不驯的黄河水经过一个严冬的封锁,白雪茫茫,冰原皑皑。
两千名来自陇西的民夫沉默地站在冰雪封冻的黄河边,八百艘破冰船静静停靠在岸边。
他们都是生活在黄河边的船夫,也是汉匈边境最前沿的原住民。他们受尽了异族的欺凌,翻开史册,一章章一页页都是他们的血与泪。
他们将自己强壮的儿子送去当兵,将养肥的战马募给皇上去打战,他们用疲劳的脊梁坚持着对于故土永不放弃的眷恋。
一次次的打仗,一次次的消耗,他们始终等待着,会有大胜利,让匈奴族丑陋的髡毛再也不出现在他们世代耕种的土地上!
这一次他们三天内被急调而来,得到的命令是帮助一支汉军渡过冰封的黄河。
天空昏暗,早春的天气无法捉摸。一阵阵雨雾加杂着冰屑,从天上不断飘落下来,给万物都带上了肃杀的寒气,似要将天地也一并冻住。
白茫茫的远处,出现了一道深黑沉暗的线条。
线条从南边一直向黄河岸边延伸过来,近了……近了!这是一支多达万人的骑兵队,官道上的哀哀衰草在他们的铁蹄下如粉末一般碎裂着。
周围是冰一般的玄冷,他们却火一般的蒸腾着热气。张牙舞爪的&ldo;霍&rdo;字帅旗,扯破了铅灰色的空气,在队伍前呼啦啦地飘展开一片血红!
船夫群里有轻微的骚动,走在最面前的将领们都出奇的年轻,他们的人数似乎也并不是很多……
负责督阵两千黄河船夫的军官立刻拔出战刀:&ldo;肃静!&rdo;
一万铁骑出河西,这是一个军事秘密。为了保密,这些船夫被要求不得开口说话。这是一个纯朴的年代,更是一个渴望在异族战争中获得胜利的年代,没有多少知识文化的八千船夫,自觉地维持了缄默。
霍去病向这位督阵的北山都尉卫山轻轻点点头,能将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普通边民整顿成富有组织性纪律性的临时工兵队,这个人干得很不错!
卫山虽然阻止了船夫的诧异,自己也忍不住惊讶的目光,这为首的将领……似乎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