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题里全部都是大漠黄沙,战场煊煊。
她的话题里全部都是柴米油盐,小鸡肚肠。
两个人随意聊着天,也没留心对方是否听得懂自己的话。也许,能否听懂对方的话,对此时的他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能够一起坐在这里,一边说着话儿一边看着夕阳西下。
他们面前,是芜繁缤纷的菊花,他们身边,有凝丹阁旁红枫的旁逸斜枝。
她的海棠花叶形棠木木屐和他的生丝锦面丝履,整齐地摆放在一处,一双小巧,一双大气。
他们坐在一起的背影,一个娟秀一个挺拔。
两个人不时剥着花生吃着,将壳扔在地上,一片片若春日浮波的花瓣。
霍府的下人们,有路过悄悄驻步的,如今看来这府里的两个人也并非是一无是处的愣头青。加上都年轻漂亮,实在比卫大将军他们那一对还要养眼很多。
夕阳终于缓缓而下,整个凝丹阁的长廊上,点点烁烁都是金色的光斑。唯有他们两个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
两个人,一把落花生,吃得风情万种。
夜晚来临的时候,绿阶悄悄来到自己屋子的隔壁。
这里原先是红阙住着的,后来被她空关了。这些天她将一件东西藏在里面。
绿阶将屋里的灯都点亮,然后,从旁边一个樟木铜扣衣箱里取出两件衣裳。
一件是霍去病的,一件是她自己的,都是大婚的礼服。
自从愿意成为她的妻子以来,她一直在等着侯爷快快行过冠礼,她可以早日与他名正言顺地共牢而食、合卺而饮。
侯爷当初不是说过,冠礼过后就启奏皇上,将她迎娶进门吗?
以前侯爷的衣服她也动手,那不过是在针线坊女人已经缝裁好的基础上,再加点工夫上去。她那时候做那些事情的时候,只是为了讨好他,希望能够为他所用。
而现在这两件衣裳则完全不同,从选料到裁剪设计,到刺绣结绦,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绿阶一向感觉自己的针线活比宫廷内坊的还要好一些,只是从来没有兴致和缘由自己亲自完成一件大衣裳罢了。
绿阶抖开那身男装衣袍,这是一件玄青色直裾,内有白色衬袍,领口与衣襟都是她自己手工刺绣的银线暗纹。
绿阶将那直裾挂到木架上,仰头望着,她家侯爷适合穿深色衣裳,这件婚衣他穿着不知道有多神气。
她自己的婚衣也是自己缝的,为了掩饰自己的身体,在腰带和袖子上都做了一点改动。那女嫁衣与男婚服之间的刺绣,都是能够拼凑在一起结成百年好合的暗花纹理。
外表看,这两件衣裳和普通的贵族婚服大致无二,一般而言,霍去病的婚服,他的那些显贵长辈们也都会替他们从宫中选了好裁缝定做的。绿阶偷偷备下这套令宫廷针线坊也失色的婚服,准备到时候说服侯爷跟她一起穿上她缝制的礼服举行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