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是钟景云。
顾九与沈时砚相视一眼,置于膝上的手掌轻轻蜷缩:“皇城司。”
有了劫囚一事在先,再把这件胆大包天的事情与皇城司挂钩,内心已有了些许平静。
“皇城司初设时,原在各路辖区均设有据点,”沈时砚淡淡道,“后来因权势过大,经常发生与地方官员狼狈为奸,为祸一方之事,京都朝野上下对其意见很深。经朝臣联合上奏多次,太宗迫于无奈,这才舍弃刺探地方情报的作用,开始慢慢缩小皇城司的势力范围。直至今日,除去京都,皇城司仅在荆湖北路和陕西路两处辖区遗有据点,而自官家登基后,其势力日益渐长。前不久高太后要在京西路重新启用其地的皇城司,官家和朝臣极力劝阻,这事便一拖再拖,没有正式施行。”
当初他从惠州北上汴京,正是途径荆湖北路时遭遇山匪袭击,这其中的“匪”,怕是也藏有皇城司的人。
“荆湖北路。。。。。。”楚安稍一失神,低声喃喃,“澧州便是隶属荆湖北路。”
“如果三年前真是皇城司自导自演了劫囚一事,然后迫使许薛明全家流放岭南,等他们途径澧州时,再伪作山匪将其劫杀,”楚安越说越觉得四肢发冷,“如此,便也无人状告,无人再为许薛明重翻旧案。”
“你至今还觉得皇城司插手此事,”顾九眉心深锁,直直地看着楚安,“仅仅只是为了坐实许薛明杀人的罪名?”
楚安下意识屏住呼吸,没有说话。
“杀了许薛明还不够,还要杀光整个许家。。。。。。”顾九垂眸沉思,“他们平日与皇城司应该没有交恶的可能,若是有,那得是多大仇恨才能促使皇城司铤而走险至此,而且京城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故而,我觉得仇杀的可能性很小。”
她仔细思忖着所有的可能性,脑海忽地闪过许府那些东倒西歪的破败家具,心中一凛,慌忙道:“前些日子我们前往许府查看时,怀疑有人曾去过那里搜寻什么东西,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皇城司的人?”
不待沈时砚和楚安回答,顾九又自顾说了下去:“他们在找什么?也许就是因为此物,他们才对许家痛下杀手。”
她不禁想,是许薛明写的那本《治吴水方略》?
可如果是,为何皇城司苦苦寻找的东西会在周志恒那里?皇城司那群人敢为了它杀光整个许家,若要是知道这东西在周志恒那儿,又岂能放过他?而且,根据他们目前的推测,周志恒与钟景云应是一伙的,可皇城司和他们两人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合作?
钟景云和周志恒联手陷害许薛明入狱,皇城司借此杀之?
顾九觉得哪里隐隐不对。
皇城司的目的若真是寻找某样东西,他们至少应该先寻机会审问许薛明和其他许家人,前者未说,故而杀之,这说得通。那许家众人呢?皇城司在澧州伪装山匪劫杀他们,定然没有留有审问他们的时间。
所以,搜东西是次之。
而要他们死,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顾九眼底闪过一丝凉意,眉头紧紧蹙起,缓缓吐出两个字:“灭口。”
她看向沉默不语的沈时砚,重新道:“王爷,皇城司这么做的原因会不会是灭口?”
虽是问句,可语气却是淡然得如同万分笃定一般。
沈时砚并没有接话,他对上顾九投过来的视线,薄唇微抿,那双澄澈如山间溪流的眼眸几乎不可见地颤了颤。
顾九没有察觉沈时砚这轻微的异常,继续道:“但是有什么秘密,是许家人知道且对皇城司异常重要的呢?”
她敲了敲食案,一字一句道:“结合目前所有浮出水面的线索,我只能联想到孙惊鸿。”
顾九偏头看了眼满脸骇然的楚安,将原本就不大的声音再次压低,几近无声:“三年前死在破庙里的人是真正的孙惊鸿,而两年前病死在吴中的‘孙惊鸿’,另有其人。”
顿了顿,她继续道:“如果这偷天换日的险事有皇城司参与,为何他们会插手陷害许薛明一事,为何他们设计迫使许家流放岭南还不够,仍要将其置于死地,这两个疑问便有了合理的解释。”
按照这个推测,皇城司所潜入许家翻箱倒柜搜寻的东西,定是许薛明所写的那本《治吴水方略》,因为它的存在可能会成为来日他人疑心孙惊鸿身份的证据。
就如同现在一般。
而杀许薛明,杀许家。
是因为许薛明曾和真正的孙惊鸿于破庙相识,而皇城司担心孙惊鸿与许薛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又疑心许薛明得知后,与其日夜相伴的许家众人也有知晓此秘密的可能性。
因此,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顾九沉声道:“这个秘密足够大,一旦被人揭露,于皇城司而言,实乃重击。”
若是官家手段够强硬,便可趁此机会将皇城司这颗危及皇权的毒牙连根拔除。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一定长!认真脸。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