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后续工作处理完毕,二人从邑衙走出时,月亮已爬上梢头。
谢绝了邑尉派车护送,二人慢悠悠地沿街漫步。受前一晚紧张氛围的影响,街上显得冷冷清清,商贩们也早早收了摊。
江凝一只手搭在佩剑的剑柄上,另一只手想去揽段唯,却被段唯一闪身躲开了。
&ldo;在街上能不能老实一会儿?&rdo;
&ldo;又没有人看我们。&rdo;江凝心不甘情不愿地收回了手。
转角处几声吆喝不合时宜的传来:&ldo;吉凶祸福,命理姻缘;铁口直断,君无戏言。两位公子,算上一卦?&rdo;
段唯一见算卦的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依然凭着多年良好的涵养,礼貌地拒绝了。江凝则是另有打算,也不愿在外面多作停留。
算卦先生却不依不饶,原地转业为叫花:&ldo;公子请留步!我已经一天都没有揽到生意了,可否赏两个饭钱?&rdo;
段唯哭笑不得,还是掏出一把碎银,转身给了他。算卦先生千恩万谢,喜气洋洋地起身收拾东西,却在两人转身后敛去了喜色,目光幽深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街道尽头。
&ldo;你想吃点什么?&rdo;回到望江楼,江凝开口第一句便问。
&ldo;嗯?在邑衙不是吃过了吗?&rdo;
&ldo;那只能叫随便垫了点,&rdo;江凝认真道,&ldo;量少,吃的又急。现在你有什么想吃的吗?&rdo;
段唯感觉不太饿,便随口说:&ldo;都这个时辰了,下面也该打烊了。&rdo;
江凝无奈道:&ldo;不需要考虑这个,今晚是江大厨掌勺,想吃什么尽管点。&rdo;
&ldo;你还会做饭?&rdo;段唯眼中写满了惊讶。
江凝神秘兮兮地:&ldo;这位公子,捧个场吧。&rdo;
段唯忽然明白了什么。这天是十月十九,他十七岁的生辰。
随着年龄的增长,&ldo;生辰&rdo;这日好像也渐渐融入了众多稀松平常的日子,早就不像幼时那样扳着手指算天数,盼那一顿多上几个特殊菜式的团圆饭。这天一早又在忙着处理公事,段唯目光扫过邑衙墙上的黄历时,也只是闪过一个&ldo;回去再给母亲补盏香灯&rdo;的念头,然后就没了想法。
然而有人惦着这件事,并且正用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ldo;那……你做什么就吃什么,&rdo;段唯想了想,&ldo;不早了,别弄太复杂的,简单一点。&rdo;
&ldo;好好好,&rdo;江凝欢天喜地,&ldo;你在房里等我,别下去看哈。&rdo;
江凝脚下生风地&ldo;飞&rdo;进了后厨,伙计手忙脚乱地上前阻拦:&ldo;这位客官,点菜是在前面……您想点什么?&rdo;
&ldo;厨房。&rdo;江凝一撩眼皮,火急火燎地递过一张银票,&ldo;一炷香的时辰,别让人进来。&rdo;
远在东平的段允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绞痛。
伙计捧了银票,呆呆地立在门外,听着里面一阵乒乒乓乓,严重怀疑该客官是在拆厨房。低头看看手里的银票,犯难地思考着要不要去禀告老板。最后,他悲哀地想到,重建厨房的本钱似乎要大于这张票子,于是一跺脚,慌慌张张地跑向老板的寝房。
段唯压下被成功点起的好奇心,坐在圆桌边把玩江凝方才摘下的佩剑。此剑是出发前段允所赠,样式是江凝自己选的。铁铸的剑身上雕浮着略显繁杂的冰裂纹,在烛光映照下恍若动荡不安的寒水。与此相比,段唯选的佩剑明显要简洁光滑的多。
而这把曾经被段唯嘲笑过的剑却是江凝的心头宝,能带的时候绝不离身,此刻躺在光下,竟有种惊艳之感。
等伙计带着老板慌慌张张地跑回厨房时,已是人去房空,只有淡淡的桂花香飘荡其中。
江凝托着一盘松软晶莹的桂花糕飘回房间,尾巴翘上了天。
盘中的桂花糕不多不少,正好十七只,被摆成了月亮的形状。
江凝拿过两个小酒盏,倒上清酿,一杯推至段唯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