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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第1页）

第一个做出反应的就是周东进。只见东进飞身下车，嗖的一声蹿到坤子面前，一把揪住了坤子的脖领子。坤子也立即毫不示弱地顺势拧住了东进的手腕子。两人二话不说立刻就扭打在了一起。

四周顿时大乱，头头都动手了下面还有什么可说的？两边的孩子立刻纷纷出手扭作一团打起了群架。一时打得满地尘土飞扬，叫骂声、哭喊声嘈杂于耳。直到警卫连的战士赶来，才把他们一个个硬拉开了。

拉不开的只有一对：东进和坤子。

这俩小子简直是打红了眼，帽子早打飞了，扣子也扯掉了，衣服撕破了不说连袖子都拽下了一只。两个人撕扯着滚倒在地上，一会儿翻上来这一个，一会儿翻上来那一个，谁也劝不动，谁也拉不开。最后，还是几个战士一起上去，把他俩给按住了。拉起来一看，两个小子一个眼眶乌青肿得老高，一个鼻子淌血抹了个满脸花。都这副模样了二人还怒目相对，拼命地挣脱着身子想继续对打呢。

战事自此拉开，从此延绵不绝。

今天有人在路上啐了对方一口唾沫，明天就有人甩过去一把大鼻涕；今天有人被抢走了弹弓子、溜溜蛋儿，明天就有人夺了对方的木头枪、刺攮子；今天有人下巴上挨了个&ldo;垫炮&rdo;，明天就有人脑袋瓜上&ldo;开瓢&rdo;……

要不是大院的孩子突然一阵风似的当兵走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坤子知道东进他们当兵的消息是在一个午后。

几天前，坤子和东进就通过下战书的方式，决定要在那天的午后打一场&ldo;溜溜蛋儿&rdo;。除了动武，他们之间也经常进行这种文战，赢&ldo;啪叽&rdo;、赢&ldo;溜溜蛋儿&rdo;、&ldo;拔老头&rdo;什么的。那天，坤子事先进行了精心的准备。坤子知道自己这边的玻璃球没有对方的多，也没有对方的好。为了能把对方的好&ldo;蛋儿&rdo;赢到手，他率领大家用泥巴赶制了一批&ldo;蛋儿&rdo;。这种自制的&ldo;泥蛋儿&rdo;分量轻，打&ldo;玻璃蛋儿&rdo;费点劲，坤子练了一整天才把弹&ldo;泥蛋儿&rdo;的力度掌握熟练。一想到自己将用泥球赢来大批漂亮的玻璃球，坤子心中就激动不已。吃过中饭，坤子他们早早就来到预定地点等上了。

但东进他们却没来。时间过去好久了东进也没出现，而且不仅东进没出现，他手下的人也一个都没露面。这种情况过去从未发生过。有人怀疑东进他们是不是害怕了，不敢来了，这种猜测立刻就被坤子否定了。经过长时间的交战，他们相互间已经十分了解了。坤子说周东进不像是那种说话不算数或临阵脱逃的人，他决定派人去大院打探消息。打探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带给一个令他们大为震惊的消息：东进他们去当兵了！昨天晚上秘密走的！

这是与大院帮交战以来胡同帮最大的一次惨败。坤子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打倒了，被人狠狠地摔在地上，所有的器官都在淌血，没有一处不疼，疼得浑身都要爆裂开了。

坤子默默地掏出兜里的泥蛋子，一把一把狠狠地摔在地上，又拼命地用脚把它们一个个跺得粉碎。而后，坤子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回到家，一头栽倒在床上。整整一天一夜，坤子不吃、不喝、不睡，只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死盯着房梁的一角。

第二天傍晚，坤子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魏驼子面前，用魏驼子从未听过的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ldo;爹，你带我去找周司令！&rdo;

&ldo;干啥？&rdo;魏驼子惊得眼睛瞪得老大。

&ldo;我要当兵。&rdo;

&ldo;啥？！&rdo;

&ldo;我要当兵！&rdo;

&ldo;你当你是谁呀？你要当兵！你当你爹是谁呀，你要当兵！&rdo;魏驼子一下子跳将起来，恶狠狠地吼道。

&ldo;爹，你不是认识周司令吗？&rdo;

魏驼子愣了一下，声音突然就低了：&ldo;我是认识周司令，我是认识周司令，可是……可是……&rdo;

坤子眼里闪着亮光说：&ldo;爹，你跟周司令说说，让我去当兵！&rdo;

魏驼子懵懵懂懂没听懂似的问道：&ldo;我跟周司令说说，让你去当兵？&rdo;

&ldo;是呀！爹，你不是早就跟周司令熟识吗？他不是还送过你那么多菜吗？你不是说过有什么事你跟他说说就行吗？&rdo;坤子激动地摇着魏驼子的胳膊。

魏驼子却一下把坤子的手扒拉掉了，神情慌慌地说：&ldo;那都是……那都是……&rdo;他本想照直说那都是吹牛话，哪能拿着吹牛话当真呢，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ldo;那都是……那都是……真话，可是……&rdo;

&ldo;爹，&rdo;坤子一把拉起魏驼子就走，&ldo;那还可是个啥，咱现在就去找他！&rdo;

越走近周汉家，魏驼子就越拉不动腿。接近周汉家门口的时候，魏驼子坚决不走了，他用可怜巴巴的目光看着儿子，低声说：&ldo;坤子，咱回吧？&rdo;

坤子不解地望着魏驼子，一时不明白父亲这是为什么。他凑近父亲，从父亲躲躲闪闪的目光中，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ldo;你害怕了。&rdo;坤子说。

&ldo;是。&rdo;魏驼子一下蹲在地上。

&ldo;你吹牛了。&rdo;坤子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