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在坐忘山礼佛五年,期间不曾回过一次家,都是晚辈们上山拜见,故而这次回来,光是装行李的车就有三大辆。
打头的管事认出两位老爷,连忙叫停了车,并向车里的老夫人禀报。
不多时,车里伺候老夫人的卫嬷嬷打起帘子,也没见老夫人露面,只听见卫嬷嬷扬声道:“大老爷二老爷、两位少爷,老夫人说这道上尘土大,就不出来了,有什么先回府再说。”
二老爷顾启榕是个没什么心眼的教书先生,知道自己母亲向来讲究,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反而是大老爷顾启铮,知道母亲表面严肃冷苛,实则最疼爱自己的儿孙,对待特地来接自己的儿孙,不可能连面都不露。
且卫嬷嬷掀起帘子的时候,他隐约看见车里有两个身影,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
啧,多半是他那混账女儿——顾浮。
顾启铮曾在刑部任过职,后来辗转大理寺,还外放了两年,回来才进的户部。所以和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弟弟不同,顾启铮脑子活络,稍一想想就明白,老夫人为什么不露面。
五年前顾浮跑去北境参军,一个月前她女扮男装的身份因重伤不治死于歧淮,被圣上追封忠顺候。
虽为假死,但受的伤应该是真的。
老夫人不露面,多半是不想身上有伤的顾浮跟着自己下车受折腾。
——顾启铮猜得几乎全对。
马车里,防震的软垫子铺了一层又一层,老夫人半抱着顾浮,轻声安抚道:“好浮儿,再忍忍,过一会儿就到家了。”
顾浮半点没有受伤之人该有的虚弱,甚至还在嘴角扬起一抹笑,对老夫人道:“没事的祖母,早就不疼了。”
压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雌雄莫辨。
顾浮这些年摸爬滚打,已然习惯了伤痛。
更别说此刻距离她受伤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再严重的伤也都好得差不多了,剩下几处不过是她从北境快马赶回时造成的伤口撕裂,看着吓人而已,其实并不严重。
然而老夫人从小养尊处优,受过最重的伤便是被绣花针扎破手指,哪里见过顾浮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自然也不会信顾浮的话,一门心思把顾浮当作小可怜来哄。
一行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在午时过后,抵达金光门。
因顾启铮有官位在身,入城登记并未耗费太多时间,马车行过街道,最终停在了曲玉巷顾家的大门前。
卫嬷嬷打起帘子,顾浮率先下车,接着转身去扶老夫人,对上老夫人担忧的眼神,顾浮回以一笑。
老夫人也知道不能让人发现顾浮有伤,只好忍下担忧,被卫嬷嬷和顾浮一块扶下马车。
顾家大门口还侯着女眷,她们同下马的两位老爷少爷一块迎向老夫人,有叫老夫人母亲的,也有唤老夫人祖母的,一时间场面十分热闹。
众人边说边进了门,去了老夫人在家时住的院子,围坐在主屋说话。
这时终于有人开口,看着顾浮问了句:“这是二姐儿吧,都长这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