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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盗与“忒修斯号”的战斗被隔绝在世界的另一面。海水挤压他的胸腔，像所谓的海神在拷问他的灵魂。缺氧令他意识模糊，他看到天光透过海面，化作一条条变幻的光柱。咕嘟——被迫吐出了肺里最后一口空气，他听见隐隐约约之间，在他身后，海洋深处传来嘶哑的笑声，那笑容如同一条条触手，寒彻骨髓，攀上他的四肢，向下撕扯他的灵魂。“李……李……”一阵心悸攫住了他。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这个声音他曾经听过，但他根本想不起那是谁。“李……你竟然还活着……我终于等到这一天！”那声音在狂笑，恶意与憎恨刀刃一样剐擦他的耳膜。不论那是谁，毫无疑问，他想让李未然葬身海底。李未然一个激灵，恢复片刻清明。有什么人冲破水面，朝他游来。来人仿佛有驱散诅咒的魔力，那阵阴笑和低语潮水一样褪去，只留李未然在水中缓缓下坠。他的肺部乃至每一处血管都仿佛灌满海水，铅一样沉重。人体的密度略低于水，使人始终可以浮出水面。然而李未然忘记了太多过去，因此忘却那其中有怎样的过往和纠葛，让他的躯壳沉重如斯。失去意识之前，他只觉得手腕被一把拽住。时间仿佛过去很久很久，洛希才等到那两人浮出水面。左淮抄起一根绳子往上爬去。李未然被他拦腰夹在腋下，人事不省。“左哥你脑子进水了？！那是海盗的船！”洛希趴在木板上嚎道。但左淮哪管得了那么多，他们靠游的，哪里追得上已经前进数十英尺的“忒修斯号”。他把李未然平放在甲板上，夺了把海盗的破剑击退三两名围攻者，同时还有余力帮助李未然按压胸口，挤出他肺部漫灌的海水。“洛希！滚上来！”“呜呜呜我来了！”洛希一个疏于锻炼的男大学生，引体向上只能做三个，爬绳子太勉强他了，他难以想象左淮带着李未然，是怎么一口气爬这么高的。他爬上来时，上气不接下气，肺都要炸了。“然哥！然……你还好吗然……人工呼吸！快！”他掰开李未然的嘴，正要凑上去吹气，就被左淮一脚踢开。“占什么便宜呢！先把肺里的水压出来，不然空气进不去！”“哦哦哦！”李未然像个化冻了的旺旺碎冰冰，挤一下吐一口水。吐了不知多少水后，他终于呛醒，虚弱地瞄了周围一眼：“左……咳……你的眼镜呢……咳咳……”左淮终于把周围的海盗都踢下了水，剩下的不敢靠近，举剑僵持在远处。“掉进海里了。”左淮答道。李未然想起什么，连忙摸了摸自己怀里，摸到随身携带的那本黑皮书，才放下心来。“这么宝贝，什么东西？”李未然仿佛在斟酌措辞，片刻后答道：“日记。”“日记？”“记性不好，所以写日记。”左淮一颔首，没去追问，也没去质疑，从兜里掏出一块糖塞进他嘴里。洛希跳了起来：“你给他吃的什么？当我面谋财害命！然哥快吐出来！”李未然把糖嚼碎咽了下去，嘎嘣作响，菠萝味的。左淮阴恻恻地问洛希：“你要吗？”洛希蹲回李未然身边，连连摇头。“不会游泳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此情此景之下，左淮的话无疑是对洛希和李未然的巨大嘲讽。这时浓雾散得差不多，风也起来了。大副调整“忒修斯号”方向，将侧面的炮口对准了海盗船。两边对轰起来。双方火力旗鼓相当，这样下去非得玉石俱焚不可。甲板随着炮声不断震动。左淮摇摇欲坠地站在左舷，冲着对面喊道：“方十一，把绳子扔过来！”“喊错了，那是画家先生。”洛希提醒道。“近视。”左淮解释道。李未然闻言便说：“近视的玩家居然能活到现在，还没被游戏筛掉？”洛希面露疑惑：“‘筛掉’是指？”并没有人回答他的问题。左淮在李未然面前半蹲下身，含笑道：“医生阁下，如果不是我，你这会儿应该已经葬身海妖腹中。”李未然全身一僵。他说海妖。这么说，不是意识模糊下的幻觉，海里那东西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左淮看到了！“你好像藏着不少秘密？”深海般漆黑的双眼注视着他，大大方方地审视着他脸上每一个微表情。左淮半干的头发垂下来，月牙一样缀在眼角，为他俊秀的眉眼平添了一分不食烟火。不难理解他为什么戴副眼镜，为掩盖出众的外貌，也为掩盖眼中的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