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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第1页）

马爷说他在一间药铺里给人捣药，这么晚了，他说自己随时可来寻他还作数么……

自然是作数的，熟悉的马脸在暗夜里显得诡谲惊异。直到灯火燃起，这张愈来愈年老的脸庞才变得古怪可爱。

然而商昭阳只是不安宁，他听着马爷的训斥觉得很安心。

&ldo;马爷，你好久没说过姨娘了……&rdo;

&ldo;说她作什么，她连个忌日都没有，不值得人念想……&rdo;

&ldo;小姐你以后可是要做世子妃的人，以后别这么冒失，看着小姐嫁了人，我可得回应城一趟了……&rdo;

&ldo;为什么……&rdo;商昭阳急了，忍不住就流下一颗眼泪，慌不及擦去就吓坏了马爷。

&ldo;哎呀小姐你怎么了，我就是寻思着将虞婆子也接来上京，看着你这么多年，往后的日子我还是担心……&rdo;

商昭阳复又笑起来，马爷也笑道：&ldo;小姐这是头回嫁人心慌呢，这么多年可白长了……&rdo;

心知自己方才情态比孩童不如，可还是道：&ldo;马爷，你再说一道姨娘的事吧，我想听……&rdo;

&ldo;……想当年，你娘被大夫人折辱时，你娘可畏是智勇双全，首当其次便是拴住男人的心，也就是你爹。可你爹做生意的哪有不奔波，大夫人对她是百般刁难，可到她这儿总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待后来有了你，她就对大夫人屈服了，委曲求全的日子那么不好过，她便也郁郁而终。当时你年纪小，我正好外出为她寻药，竟不知她倒底是哪一日去的……&rdo;

&ldo;马爷以往说的可不是这些……&rdo;

马爷抹了抹眼角，笑道：&ldo;小姐要嫁人了，我也老了，以前说的都记不清了……&rdo;

&ldo;您以前说的都是姨娘的风光事迹……&rdo;

&ldo;小姐既然记得，何必还要我老头子说一道，大半夜地跑来这里也不知作甚么……&rdo;

商昭阳沉默半晌，才道：&ldo;姨娘去的时候，应当是槐花开的时节，那几日我常常在槐花树下睡着，时常梦见爹爹为我搭了秋千，姨娘在一旁抚琴吟唱……&rdo;

&ldo;槐花?……&rdo;

商昭阳想要大哭一场，却只是任泪水肆意而下。

马爷当场慌了手脚，斥道：&ldo;小姐你这是赶着哭嫁么!还有好几日呢，你哭什么!那小子的药引我这几日正配着，你……你……别哭了!想你姨娘何时哭得这么凶过……真……真是越长越不像话了!&rdo;

言语凶恶，却又笨拙地拿着商昭阳的手替她擦眼泪。

&ldo;小女儿气真是越来越重了!以往教给你的道理都听到猪耳朵里去了!&rdo;

&ldo;你这副样子怎么做得了世子妃!仗着现下年轻漂亮可以使小性子!以后怎么办!你姨娘那一套都是小妾的技俩……你是要把双眼哭瞎么!&rdo;

&ldo;大半夜地你跑我这儿来哭!你……&rdo;

&ldo;马爷，如果……&rdo;商昭阳就要说出口了，她现下就可以将不安全都说出口，可天性使然，她还是犹豫了。

&ldo;如果什么……&rdo;

&ldo;如果……我不是姨娘的女儿，您还会如此待我么……&rdo;

马爷的脸上仿佛有一瞬间的拒绝，随口便道：&ldo;没有这个如果……&rdo;

商昭阳微笑起来，像是下定某种决心，道：&ldo;好&rdo;

离开时，她望了望偌大的天穹，模糊到天明的夜色里，有三两颗极为微弱的星星。想着如果这天下的事没有那么多荒唐该多好，可正如马爷所说，没有这个如果。

如果当年，夫人不曾与姨娘交好，如果姨娘顾着自己身子，不为了诞下孩子，如果夫人没有为了姨娘交换孩子，如果姨娘……

无声的夜里，没有人知晓这份隐秘的痛苦。

035

大约是在一个暖风习习的日子，商玉明匆匆完结了他的学子生涯，未得到什么有助仕途的名次，他便告知商毅说要回应城。可商昭阳大婚在即，商毅是不许的，夫人却许了，还许他带走一支很是滋补的百年人参。说是空手回去拜见恩师没有道理，商毅思及至此，便交予他几间铺子打理。

商清芙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也闹着要回应城。这却是不行的，商毅一气之下要将她关起来，可于嘉茗还是应允了。她着手一切事宜，商毅竟也没有多加阻拦。许是因为她于阁老女儿的身份罢，商毅对她更为敬重。

可随着婚期愈近，商昭阳也急不可待地想要脱离开去，她愈发不能忍受与夫人在同一屋檐下的静默，那种无所遁形的尴尬，简直令人心中发慌。

可该来的总是要来，于阁老差人递了家宴的帖子，递给了商毅，断然没有不去的道理。

这一日，是春光淡薄的日子，于嘉茗亲自为女儿梳妆。她残忍又坚决地问商昭阳：&ldo;你什么都知道了……&rdo;

锦中的两张脸庞何其肖似，端是冰霜美人的面相，眉眼间却有压不住的丽色，温柔与冷漠并存。再美的皮相依旧能透漏出些许性情的端倪，或暴戾阴狠，或疯狂偏执，或冷淡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