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什么?听他买萨其马?”“中心街离这儿少说十分钟车程,你能听得见我叫你一声祖宗。”裘小嘉解开绒布袋子,里头竟不是钱而是两枚胡桃大小的铁珠,但表面却不似珠子光滑,坑坑洼洼像糊了层细沙。“这是什么东西?”霍今鸿奇道。“用来说话的东西。”乔七朝裘小嘉打了个手势,“你教教他。”“现在?”“现在。”“那也得他记得住啊!”“快点,别放屁,不会教就让苏定来。”乔七看似没什么耐性,裘小嘉不耍嘴皮子了,握起两枚铁珠递至霍今鸿跟前道:“喏,我现在教你东南西北四个方向,你记住了,一会儿听我的信号。”霍今鸿一时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直到对方收紧手掌,让两枚铁珠互相挤压发出一记短促但刺耳的摩擦声。“这是我们在人多眼杂之地用来交流的方式,能够传达的信息有限,但通常来说也够用了,比方说目标人物的方位,人数,或者一些突发情况。”裘小嘉边说边持续拧动手指,铁珠每碰撞一次便发出一记声响,乍听之下是没有意义的杂音,但细细分辨还是能听出相异之处。轻重,施力方向和表面凹凸不平的磨砂,每一样细小的差别被放大之后就是截然不同的几种声音。“东,南,西,北……二,四,六……这是‘撤’和‘一切顺利’……”“这么多都要记?”“反正迟早是要知道的。”裘小嘉是看见霍今鸿面露诧异之色心里得意,有心想要显摆一下乔七教给他们的这套“独门绝技”:“这声音在喧嚣之所容易分辨,但又相对隐秘,我们在外办差都是这么互相传话的。”霍今鸿确实诧异,因为没想到这乔府内的人个个听觉超常,既然如此留他下来又有什么用呢?乔七像看穿他心中所想般,蓦地插话道:“我们的耳朵虽不如你,但比起寻常人还是好些的,只要在视线范围之内就不愁说不上话。”“既在视线范围之内又何必这么绕着圈子传话?”“你好像还没搞清楚我们是做什么的……有人买凶杀人就有人花钱护人,护人跟杀人一样都是见不得光的活,要是让人知道你来干什么,那跟保镖打手有什么分别。”“保镖打手那是光明正大的护人,哪像你们躲在暗处放枪,那跟买凶杀人有什么两样?”“你怎么说话呢!”“我说错了吗,那时候要不是我反应快就被你们打死了。”“那谁叫你跟姓万的去刺杀周子庚呢,周子庚命不该绝,为钱财欲夺人性命者死有余辜。”“命不该绝是你们说了算的么?”“磨磨蹭蹭干什么,赶紧去吧。”乔七听两人打口水仗听得心烦,愈发觉得嘴里没味儿,“两斤,不要加瓜子仁的,记住没?”“是。”裘小嘉知道乔七嗜甜如命,心情不好的时候手边要是没甜的东西势必雪上加霜。家里的点心库存一般是由叶晋负责,但眼下乔七指名要自己去买,最好是麻利点快去快回。——这真的是在试耳朵而不是单纯买萨其马吗?裘小嘉转身出门,照例一出视线便就没了声息。霍今鸿刚把注意力全集中在耳朵上,忽听乔七冷冰冰地道:“听说你从前在青岛当过兵,我猜你的长官大概很中意你,把你惯成这副样子,全不懂得吃人的嘴软……”说到这里忽然语气一变,很突兀地换上副笑脸:“当然,不是我不中意你的意思……我这人脾气好,良心也好,对待年轻人尤其耐心,唯一的缺点就是有点抠门,你要是想从我这儿拿钱最好还是听话些,考虑清楚了再顶撞我。”霍今鸿经此提醒突然想起往后要靠对方赚钱的事来,而且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还真就是吃人的嘴软。乔七有句话说的没错,霍今鸿从土匪窝里带出来的一身野性经霍岩山的“调教”非但没有消磨多少反而助长了不肯服人的脾气。尽管此时此刻决定为了钱喊乔七一声“爷”,但并不意味他就愿意跟个奴才似的任人差遣,更何况对方的为人显然和本人的描述相距甚远,是脾气不好,良心也不好,对待谁都没耐心。——外加一条不要脸。面对“不要脸人士”的警告,霍今鸿打算装聋作哑,既不答应也不反驳。这时候裘小嘉已走出六七十米的距离,一直静坐在一旁的苏定朝霍今鸿递了个眼色,后者领会他的意思,当即竖起耳朵。脚步声没找到,倒是找到了铁珠发出的暗号,隔几秒钟响两次,仿佛当真是在朝他讲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