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现在离开吗?阮秋想,这个世界怎么总是这个样子呢?他背井离乡来到这里,也正是因为同样的事由。霍扬的父亲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他不堪重负来到这座城市,以为会是新的开始,可这个世界仿佛和他开了一个玩笑,兜兜转转,他必得困在这舆论的樊笼。可他还要再走吗?不走了吧。可还要再抗争吗?不争了吧。有什么用呢?阮秋已经用自己前面十多年的经验否决了这一切。是的,没有什么用。就像那些霸占自己家的房子,弃养自己的舅舅舅妈,那些在旧巷子口向自己索要保护费的街边混混,那些始终得不到回音的举报信,那些曹鹏轻而易举的扭曲事实,那个女人砸了自己的店最后只得到的一张谅解书上的签名。于是他默默地低下头,把地上的狼藉,把破碎的自己,慢慢地捡起来。他向那对好心的夫妇道谢,然后拒绝了他们的提议。“很难。”阮秋说,“可是我想试试。”阮秋想过很多办法。他想过报警,也实施过。但最后得到的只是对方变本加厉的骚扰和造谣。后来有人告诉他,曹鹏散播的那些如果是谣言的话,完全算得上是诽谤。“你可以去告他。”好心人指点阮秋,“只不过诽谤是自诉案,这官司,你得自己去打。”阮秋不懂:“什么、是自诉案?”“就是民不告官不理。”好心人耐心地回答他,“首先你得先去固定证据,然后拿着这些去法院立案。当然,最好再请一个律师……”好心人滔滔不绝地帮阮秋规划着,阮秋却沉默着低下头来。片刻后,他听到从自己干涩喉咙里挤出来的声音:“要、要花不少钱吧?”“当然啦。”好心人看着阮秋,像是觉得他明知故问,“打官司哪里有不需要钱的,没钱谁打这种官司?再说了,没钱也打不起啊。”阮秋的头更低了。他想起自己的阿婆,想起那筒子楼的房租和水电,想起自己师父的独子杨骁的日常花销。他想了很多很多,终于在对方递过来律师的名片时,他摇了摇头,轻声地说道:“谢、谢。”“我,我目前还没有打官司的想法。”阮秋在对面困惑和不解的目光里,艰难地开口,“谢谢你了。”“哦,没事。”对面点了点头,“我也能理解。”可以理解吗?阮秋抬起头,感激的目光刚落在对方身上,好心人就已经换了一副陌生的嘴脸:“毕竟对于你来说,部分传言也不是空虚来风吧。”什么?“其实我可以帮你代理的。”好心人微微笑着望着他,手却同样暗示性地放在阮秋的腿上,暧昧地摸了一摸,“只要——”阮秋哆嗦着向后退了一步:“不、不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好心人不满地说道,“你也没少陪别人上床吧,和我睡几次又怎么你了?我本钱也不差,能一样满足你的。”阮秋几乎是落荒而逃。他又去过几次派出所,向那里的的民警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他奈何不了曹鹏,甚至他绝望地发现,现在的自己,除了选择离开,几乎是别无他法。——固定证据、请律师的钱,阮秋根本负担不起。……阮秋羡慕地看着那个大胆地直接站出来的女孩,心里也叹了口气。对方不仅比自己勇敢,更是拿起手机在关键时刻录下了证据。证据确凿,即便曹鹏想要抵赖,也没有办法。这份冷静,是阮秋所梦寐以求的。只是他还没感慨完,杨骁的电话却在这时候拨进来了。阮秋擦了把手,拿起电话就接了:“喂?”“秋哥。”杨骁摸了一把脸,声音都有些发颤,“出事了。”“阿扬,你真不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吗?”霍蔓自然而然地撩了一下头发,笑眯眯地看着站在一边冷得像块石头的霍扬,“我给你讲,前两天他们扫黄,带回来一堆光碟。里面还有套高三的套卷……”霍扬无动于衷地站在原地。他似乎听了也似乎没在听,只是正在微信的对话框里和人聊着什么,听见霍蔓和自己说话,也只是微微颔首:“嗯,你去吧。”他察觉到霍蔓盯着自己的目光,终于抬起头来,“我在外面等你。”霍蔓知道自己算是劝不动自己这个弟弟了。她叹了口气,本还想着让霍扬给自己当助攻,没想到她前脚刚走,后脚霍扬变成出声喊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