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仰天倒下。很快,他身旁的人就把他拖到了战壕里。远处吼声四起,在炮兵的掩护下,日军的步兵从两百米开外开始冲锋了,他们在坦克的边上一边跑一边射击,指挥部里的团以下的军官都已经出来跳入战壕准备,整个阵地上都是命令声:&ldo;守住阵地!死也要守住阵地!&rdo;学生们紧张的话都喊不出来,与黎嘉骏一样死死盯着前方,此时一声号令忽然响起:&ldo;打!&rdo;号令随即被周围一声声的传开,紧随其后的就是爆豆一样的射击声,从未实弹射击过的学兵们表现得手忙脚乱,他们有些甚至还没学会拉枪栓退壳,大多连枪响了都不知道卧倒,只知道朝着四周的日本兵疯狂的射击着,完全不顾坦克的威胁。当坦克一炮轰碎的少年的尸体覆盖到其他人身上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对付坦克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拼命的投出手榴弹或者无视!几乎是转瞬间,双方都倒下了一片的人!黎嘉骏早已被枪的后坐力震麻了肩膀。其实她完全不指望能命中,虽然不知道历史情况,但在她目前为止接触过的枪&iddot;支中,汉阳造已经是最差的枪了,至少中央军在这几年已经陆续换上了中正式,就她的感觉,中正式的综合实力已经优于日军制式的三八式。可汉阳造依然是全国分布最广的枪&iddot;支,因为杂牌军和地方军普遍配置的就是它,而配置中正式的中央军,整体数量在全国军人中只是少数。汉阳造其实并不差,虽然卡弹率高,稳定性差,可若正面对战,威力并不输于三八大盖,但问题就是,这是一个清政府时期就仿照同时期的德国机枪研发出来的枪,而这么多年了,它并没有更新过,也就是说其综合水平,还停留在二十年前,即使仿制的是德国枪,终究还是古董。而就是这样的古董,在这群学生的手中,成了嗜血的猛兽!仿佛是开启了什么地狱的大门,日军的进攻完全激发了他们的血性,这群稚气尚存的孩子们疯了一样的射击着,甚至与每一个跳进战壕的日军肉搏,他们人小力弱也没有经验,可是却依然拼死扑了过去,这个抱住大腿那个抱住腰,即使被刺刀钉在地上也不撒手,赤红的双眼就这么死死的盯着敌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有血流出来!一会儿的功夫,黎嘉骏就打完了近百发子弹,她靠着墙一颗一颗的往枪膛里塞子弹,只觉得心跳随着每一次塞子弹的动作平静了下来,她不停的深呼吸,拼命的回忆大哥和二哥教她射击时的叮嘱。&ldo;压枪……压枪……&rdo;她呼吸一般吞吐着这两个字,压着枪,不在射击的那一刻被后座力震得抬高枪口,那命中率就会大大提升……砰!隐蔽,退壳,深呼吸,她又探出去……伤亡越来越大。已经快中午了,日军发动了三次冲锋,每一次都造成比上一次更大的伤亡,南苑兵营的防线不断收缩,学生们各个遍体鳞伤,他们收集起了周围所有牺牲的人的子弹和手榴弹,盯着远处的日军,双星陨殁放弃南苑只是一场生死逃亡的开始。此时按照撤退计划,赵登禹将军所率的部队与学兵团兵分两路,穿越南苑赶往北边大红门附近佟麟阁军长处汇合,百来个学生在长官的指挥下且战且退,后面的日军紧追不舍。地上满是碎石瓦砾,有些地方墙倒房塌,拦在前路上非常难走,黎嘉骏小腿上的口子绑住又打开,鲜血哗啦啦的往外渗,她疼得都快休克了,却一步也不敢停,旁边一个不知名的小战士扶着她一路小跑,这让她想起了柯承志,但是注意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的人。终于,一群人跌跌撞撞的撤到了一片宽广的芦苇地,穿过它大概跑个五六里地就是大红门,出了大红门就一路奔北平去了,长官传令跟紧,带着所有人冲进了芦苇地,人高的芦苇丛下土地泥泞,不远处就是一个小湖,大家紧紧跟着队伍跑着,没一会儿就听到前后左右都是叫声,日军追上来了!所有人胡乱的往四面射击着,四面也都有子弹飞窜回来,黎嘉骏早早的就喊着趴下并身体力行了,可小战士们还没从刚才杀红眼的状态下出来,个个儿挺直了腰漫无目的的往外打,转瞬就又倒下好几个。长官几乎要吐血了,声嘶力竭的大吼:&ldo;趴下!趴下!隐蔽!不要还击!隐蔽!&rdo;我方熄火以后,日军还在射击,看起来竟然往哪个方向来的都有。被包围了……众人都意识到了这点,开始缓慢的往北面爬,可日军的子弹如影随形,他们当然能猜到撤退的人要去哪,黎嘉骏爬过了好几具尸体,他们大多满身是血,血渗入泥土里,后面的人爬过时又被挤压出来,袖子上身上和腿上就沾满了牺牲的人的血。黎嘉骏满脸血泥,只觉得很多子弹就擦着头皮打过,头顶嗖嗖嗖的风声来来去去。她不禁庆幸追击中的日军没法那么快带上炮兵部队,否则他们早就团灭了。芦苇丛被打得如风中凌乱一般左摇右摆,沉重的呼吸声盖过了心跳,远处忽然传来枪战的声音,不知道是谁的队伍来援了,长官在前头大吼:&ldo;有支援!突围!&rdo;说罢带头站起来,朝众人挥手,带头往前冲去。大家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现在头顶的子弹确实没了,立刻连滚带爬相互扶持着站起来往前跑,这时候已近傍晚,天色微沉,疲劳了一天的人们在芦苇丛中盲目的跑着,只觉得头晕眼花,黎嘉骏嘴里火烧火燎的,她早就没子弹了,手里的汉阳造成了拐棍,带着她一下一下的往前颠去,好容易冲出芦苇荡,不远处横出一条小路,拐着弯就往北去了,路边有一棵大树,树下隐隐约约有人有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