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医很快过来了,宣离坐在血泊之中,失了神一般,司命小心将他搀扶起来,留出地方让天医诊治,天医哪里见过这样的帝君,当即战战兢兢的跪下去与另一位天医一起替人细致的医治起来。
无凌剑从拂羽身体里取出来时,上方的血还是温的,宣离盯着那剑,突然发了疯一般燃起一簇离火就往下砸,司命眼疾手快的挡了一下,离火滚落在旁侧,烧了其中一位天医的袍摆,天医本就心惊胆战的,又被这么一烧,手都开始抖了,司命上前安抚了两句,拾起一旁的无凌剑合上了剑鞘。
宣离为了重新将这剑铸出来,耗费了多少灵力和心神,日夜不休的盯着,凡事亲力亲为,这是他送他的礼物,是唯一能将身体里的人逼走的东西,可他也没想到,剑气无灵,有朝一日会酿成这样的后果,如果当初预料了这样的后果,他宁愿从一开始就不要铸它。
跪着的天医忽然转过身来,头嗑在地上,连肩膀都在颤:“尊上,殿下失血过多,您”
天医话还未说完,宣离双指并刃,赫然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个口子,天医不住的点头,叹息着转过身去继续医治,血气顺着灵力流入拂羽的身体里,宣离双眼通红,已经没什么泪可流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医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又磕了一头:“殿下无碍了,幸得尊上的凤骨与血脉,不然今日”
“咳”司命使了个眼色,天医这才惊觉自己说错话了,慌忙又跪下去,不敢再言了。
宣离往前走了几步,蹲下将人从血泊里缓缓抱起来,跪在两侧的天医让了让,宣离穿过四围的人,像是捧着一块珍贵的玉石,一步一步踏进了上梧宫。
他喃喃自语:“回家了,我们回家。”
第51章
宣离已经不大记得,这是第多少个浑浑噩噩的清晨了。
他坐在矮桌旁,神思恍惚,破晓的日光穿过窗隙照进眼底,暖晕晕像一把温柔的匕首,透过刀刃逼迫他不住的回想多日之前的故事,也是这样的清晨,晨光划破天际,他在血泊里抱起了自己的爱人,一步一步走回了上梧宫。
床上的人仍旧安安静静的躺着,一日一日没有醒来的迹象。天医来了一遍又一遍,急的灵力都快散尽了也找不到原因,所有人都在说不应该啊,经脉未断,体内的魔气也已消去,早该醒了,可奈何就是不醒。
宣离偶尔会坐在床边喃喃:“你是不是和我怄气啊,气我那么多日没理你所以不愿意醒过来”
宣离总是想,如果当日里,他与拂羽没有走到最后那一步,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
自从灵漪提出要与宣离结盟之后,宣离就隐约明白他想做什么了,这世上能威胁宣离的东西太少,数来数去也不过一个拂羽,灵漪算准了如果拿着个要挟宣离,成功的几率太大,何况他还留了后手,如若宣离不同意他便将拂羽逼死在识海,到那时,魔君出世,又借了那样一副好身体,谁能挡得住他?即便宣离真的痛心疾首,对着那具身体,那张脸,又如何下得去手?灵漪算的太细致了,他唯一没想到的,恐怕只有无凌的横空出世。
无凌是神器,受主人血脉浸染忠诚于人,宣离在铸剑之时,除了融进粘带着拂羽气息的曾经的剑身,还在剑里融进了他自己的血脉,拂羽身上连着他的凤骨,血脉一融,对方是一定可以感受到的,何况凤族的血气一入,拂羽体内的魔气便会受到压制,灵漪行动受限,又有那么一把剑虎视眈眈,他好不容易才出世,断然不会冒这样的风险,到那时,灵漪必然要重新寻找新的身体,即便不如拂羽,至少不会受制于人,再者拂羽被困了一回识海,也不会如之前一般轻易相信他人,一切看似都在宣离的计划里,然而千算万算,没算到这样的结果。
拂羽在门前的那些时日,宣离日日都在府里,不是不想见,他等的,就是最后的契机,只有拂羽走了,灵漪才会来,宣离知道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不到万不得已,灵漪是断然不会轻易舍掉拂羽的身体的,可惜算来算去,不曾算出两败俱伤的结局,灵漪是不在了,他的拂羽呢?
“叩叩叩”门外响起敲门声,宣离收回云游天外的心思,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道:“进来吧。”
坤沅手里端着热水,拨开层层纱账放在榻前,一方软帕搭在盆沿上,宣离晃悠着站起来,白发将他整个人衬托的憔悴不堪,他如往日一般拿起那方软帕放到水里,温热的水流裹上手心,他忽然叹了口气,宽大的袖摆沾了些水,他拧了拧,在床边坐下了。
他似是累坏了,一只手拨开拂羽额鬓的发,一只手握着帕子细致的为人擦拭着,指尖摩挲过拂羽的唇角时,竟微微颤抖起来,他紧紧闭了一下眼睛,手覆在人手上握住,低喃道:“小白,醒来吧,醒来吧”
自拂羽昏迷之后,宣离一日一日的睡不着觉,甚至在最初的几日里,他都不敢掀开帘子去看一看他,唯有月光流落,夜色蒙住脸色,才敢凑近去看几眼,愧疚与无能为力占满了他的心,他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他甚至悄然深入过他的识海,想去看看昏睡的这些日子里,他在想什么,然而拂羽的识海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没有灵漪,没有宣离,更没有任何旖旎的情思,整个人空空的,宛如把一切都忘了。宣离那时候才感觉到,一个人将另一个遗忘的感觉多么让人恐慌,他无法想象,在自己决绝的祭出诅世印那往后的四万年里,带着记忆等待的拂羽是如何的过来的?自己尚且有人在身边已经如此难捱,留给他的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