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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线沟:两家土地接壤处的界沟。
上边例子足以说明,刘洵是个有才华、有学问、有胆识、有能力的栋梁之材,但却一生种田捕鱼,连个官府当差也未混上,因为他没有关系。
凡贪官污吏,无不大兴土木,他们以兴建工程为由,到上边去索,到下边来敛,搜刮聚敛来的钱财,真正用于工程者十不六七,余者皆入私囊,还为自己竖了碑,挂了匾。
凡贪官污吏,无不心狠手辣,卖孩子哭瞎眼的钱,他们也忍心贪。一场大的自然灾害过后,上级拨下了救济款,赈济百姓者为数寥寥,大部分下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从外地调来了赈灾粮,他们掺沙使水后才分给百姓,多余部分归个人所有。久而久之,这些贪官污吏形成了一种逆反心理,希望天灾人祸愈频愈好,这样才有机可乘,大捞油水。
江汉平原,水流密布,河网纵横,因管理不善,多年失修,几乎每年都有江河泛滥成灾。官府以修河治水为名,频频向民间摊派粮款,岁岁征收,水不见治,灾害倒反愈来愈甚,官吏们则一个个大腹便便,脑满肠肥。
县令赵某1,扬言欲为民兴利除弊,拟就计划,同时修一座三里桥,治一条五里沟,工程可谓浩大矣。他一方面多次跑夏浦,奔郢都,申请了巨额工程费用;另一方面派人到民间去横征暴敛,敲骨吸髓。结果如何呢?只在城南三里处构筑了一座七尺宽、不足两丈长的石板桥,是为&ldo;三里桥&rdo;;在城东五里处,征用民工于沟谷中铺了一段十丈长的泥沙路,这便是&ldo;五里沟&rdo;了,难怪百姓们会愤恨地咒骂道:&ldo;修桥铺路活该死!&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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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景博民的前任县令。
在鄂渚,不打情,不请客,不送礼,针鼻大小的事,也休想办成一件。为了办事,人们纷纷行贿。受贿者的胃口愈来愈大,贿赂的规格因而也愈来愈高,由衣食住行之所需,直至金银珠宝。单以刑事罪犯而言,只要花上足够的金钱,该捉的可以不捉,该关的可以不关,重罪的可以轻判,杀人者亦勿需抵命。
这半天,屈原一心只在慷慨陈词,竟忘记了观察景博民的神态与表情。他讲完了腐败的风气,正待转向艰难的民生,忽听砰的一声响,抬头看时,景博民仰身跌翻在地!……
第一五章 郑袖弄权 碧霞进京
通过日益频繁的接触与交往,郑袖愈来愈清楚地意识到,欲征服占有屈原,并不像自己先前想象的那么易如反掌。每次相见,他既热情洋溢,又彬彬有礼,总跟自己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从不肯越雷池一步。虽说男人如猫,猫无不吃腥,但郑袖却不敢像对待一般男人那样对待屈原。她曾这样分析过:屈原正当青春年少,远离妻室,热血奔涌,激情澎湃,这热血与激情必汇作无法抑制的冲动,怀有这种冲动的人和兽,犹似馁虎,正饥肠辘辘,见了猎物,岂有不捕而食之之理!而且屈原是位学问渊博的美男子,他的感情较常人不知要丰富多少倍。基于这种分析和认识,郑袖也曾试图按照常理,用征服一般男人的方法来征服屈原,诸如轻薄,戏谑,卖弄风骚,暴露女人身上的某些要害部位等等,非但无效,反而惹他反感,招其鄙薄,致使其一度避而不见。郑袖素来十分自信,她不是那种一遇困难和挫折便心灰意冷,自暴自弃的女人,她既刚烈,又柔韧,有一股子拗劲和执着精神,凡她要走的路,要做的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欲征服占有屈原,固然亦有肉体和精神上的迫切需求,但更主要的还是把他当成一种工具,一种武器,借助于他的力量达到废嫡立庶的目的,最终让自己的宝贝儿子子兰继承王位,以保自己终生左右荆楚。为了达到这最终目的,郑袖能大能小,能伸能屈,能刚能柔,不断地改换斗争策略和方法。自从在屈原面前碰了软钉子,郑袖即刻改弦易辙,每见屈原,既庄重矜持,又落落大方,既自尊、自爱、自重,又十分尊重爱戴对方。根据知识分子爱虚荣的特征,她常夸屈原的知识学问、品德节操,对他的诗赋文章更是赞不绝口。当然,这些并非全是虚情假意的恭维,而在很大程度上是真情实感的流露,也是屈原应得的当之无愧的评价。大凡舞文弄墨者多重感情,郑袖对屈原很是关怀体贴,每有所赠,她亲自去送显得轻薄,便让子兰代转,弟子孝敬老师,乃是情理中的事,不显山,不露水,自然得体,而且所赠之物多是屈原之所必需,如一本好书,一盒高级滋补品之类。冰冷的钢铁,尚可在高温下熔化,更何况是血肉之躯呢?谁也无法否认,郑袖确系才智过人之女中豪杰,惺惺惜惺惺,这是屈原与郑袖之间的感情得以沟通的桥梁,而且这种沟通犹似巨石从陡峭的高山上滚下,有很大的冲击力量和惯性。共同的志趣和爱好,常常是彼此联系的纽带,为了达到征服占有屈原的目的,郑袖也在学写诗赋和文章,她常将自己的作品让子兰带到橘园去请屈原批阅。郑袖毕竟是个聪明透灵的人,虽是初学,但却每每立意新颖,构思别致,行文不俗,令屈原啧啧称赞。因郑袖本人能歌善舞,尤其是那长袖细腰舞,更跳得精妙绝伦,飘若天仙,怀王才赐以&ldo;郑袖&rdo;之雅号,故楚廷之歌舞,由南后亲自主持操纵。自从屈原进京以来,特别是自郑袖钟情屈原,对屈原满怀希望以来,便常常请屈原为其写歌编舞。歌舞的稿本既成,交与郑袖,郑袖便组织排练,并充当现今之导演。每当排练将成,郑袖必请屈原亲临现场指导。遇有重大演出,如祭天、祭祖,欢迎别国诸侯或使臣等,郑袖还粉墨登场主演。导演也罢,主演也好,屈原由衷地赞赏郑袖对自己的创作意图理解得是那么准确深刻,对自己的作品内容表现得是那样形象逼真,惟妙惟肖,淋漓尽致。他佩服郑袖的艺术天赋,感激她的再创造,将自己的作品形象化,立体化,搬上了舞台,传播给了更多的观众,特别是那些目不识丁的人。好比今天的编剧与导演、主演之间,少不了要常聚首,多研究,在讨论作品、切磋技艺的同时,自然也谈些家长里短。人是有感情的高级动物,郑袖与屈原,有着共同的艺术气质,彼此倾慕日久,这样密切往来,促膝倾肠,久而久之,岂不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这正是关心爱戴屈原的人们所担忧的,也是郑袖所苦恼的。人们之所以担忧,是怕屈原万一失念,有了话柄,不仅身败名裂,而且必将脑袋搬家。郑袖之所以苦恼,是因为无论她施展什么手段,使出怎样的解数――含蓄的,露骨的,公开的,隐蔽的,屈原总是若即若离,不肯就范。郑袖曾有过美妙的设想,只要屈原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匍匐于她的酥胸上,她便可将屈原玩于股掌之中,待时机成熟,于枕边言及废嫡立庶之事,则事无不偕。如今,屈原却总这样咫尺天涯,怎不令郑袖惆怅若失呢?一日,郑袖正独自一人品茗消磨时光,此刻,她既心烦意乱,又百无聊赖,斜依于绣榻之上,以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杯盏中带着芳香的缭绕上升的热茶蒸汽出神,她仿佛正在冥神凝思,又似乎早已魂魄出窍。突然,她的面前一亮,这亮光犹如闪电,转瞬即逝,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腾腾烈焰之中有一个模糊的女人的形象,这模糊不清的形象不是别人,正是屈原的夫人昭碧霞。郑袖不曾与昭碧霞相识,是在一次交谈中向屈原询问过,屈原毫无戒备,坦诚相告,并不自觉地流露出对妻子的挚爱之情。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从此郑袖常于嫉恨和无聊中想见昭碧霞的光辉形象。自然,这腾腾烈焰中的模糊女人亦是转瞬即逝,然而正是这一闪现,却使郑袖断然判定:屈原之所以总跟自己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正是因为他坚如磐石似的爱着自己的妻子昭碧霞。郑袖一向十分自负,她坚信自己的判断准确无误。虽系女流之辈,郑袖办事却异常果断,颇有雷厉风行的将帅风度,既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她便毫不犹豫地派心腹内侍谷松风装扮成一名化缘的小道,前往乐平里察访昭碧霞的道德品质,目睹昭碧霞的容貌风采。旬日后谷松风自乐平里归来,果不出郑袖之所料,昭碧霞是位品貌双全的贤妻良母,与丈夫屈原相敬如宾,彼此间的爱情矢志不渝。她的容貌明月般的清秀,出水芙蓉似的娇艳;她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夜空的星斗,泛着涟漪的秋波;她的腰姿像拂堤的绿柳,高耸的荷箭,刚柔相济――柔则婀娜多姿,袅袅婷婷,刚则健壮有力,泼辣能干;她的举止像一泓清池般的文静,茫茫雪原似的雅致;她的心地像丰收的原野一样纯朴,洁白的羊羔一样善良;她待人接物的态度像明媚的春光,骀荡的东风,润物的细雨……谷松风娓娓道来,郑袖很显出喜形于色的样子,但她胸中却醋浪翻涌,恨苍天何以要生如此尤物!谷松风介绍完了,郑袖笑眯了眼,说道:&ldo;这昭碧霞跟屈左徒,真乃郎才女貌,天上的一对,地上的一双!似这等如花似玉的美人,怎可令其芳香散于荒郊,凄苦于乐平里之群山峡谷之中呢?&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