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过身,躺在那儿看着床顶帐子上的花纹。裴家跟付家,早就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了。她的父亲杀了付少成一家十五口人,付少成又逼着她全家自尽。
当初,她父亲下令的时候,她跪在地上求过,可是能有什么用呢,只救下来付少成一人而已。而这个人,又害得她国破家亡。
裴洛洛叹了口气,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同心阁内,赵秀坐在镜台前,宫女如意站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梳着她的长发,这时,小太监走过来,说:“皇后娘娘,皇上歇在翠景台了。”
赵秀点点头,没说话。
身后的如意却有些不高兴了,她撅着小嘴,说:“夫人,哦不,娘娘,这裴瑶光也太嚣张了吧。”
赵秀一点都没生气,说:“如意,今时不同往日,这不是辅国将军府,也不是北凉的付宅,这是皇宫,以后要慎言,知道吗?”
如意点点头,可是脸上仍旧是愤愤的表情。
“你从十岁就跟在我身边,都十年了,他们这点事你还不清楚吗?”赵秀说,“付家跟裴家之间,早就是一笔烂账,谁欠谁的都不好说。这付少成跟裴瑶光,何尝不是这样。”
赵秀人如其名,是个秀美的女人,端庄娴雅,永远一副波澜不惊水波不兴的样子。
“可是您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啊。”如意说。
“是啊,正是因为我现在是皇后了,所以我才更要稳才对。”赵秀伸出手抚了抚眼角,还好,没有一丝细纹,“我有瑜哥儿傍身,还有什么好怕的。”
“娘娘您这是什么意思?”如意问道。
“这后宫跟后院,一样又不一样。毕竟前朝连着后宫,但是,你也说了,我是皇后,瑜哥儿是嫡子,他付少成就得立我的瑜哥儿为太子。这太子都立了,你说她裴瑶光还能翻出什么花儿来。况且,她现在虽然是裴洛洛,但是有几个人不知道她就是裴瑶光?先不说皇帝,你觉得大臣们有几个愿意先朝的公主生下当今的血脉?”赵秀平平淡淡地说,“所以,我只要护好瑜哥儿就足够了。”
如意点点头,没说话。
赵秀拍了拍如意的手,说:“况且,我身后是赵家,我父亲是赵将军。他付少成不敢动我分毫的。”
“可是娘娘,您不生气吗?”如意问道。
“生气?”赵秀笑了一下,说:“我十四岁嫁给付少成,新婚的第二个月他就带兵去了北凉,在北凉一待就是十年。当时,我刚怀上瑜哥儿啊。这十年里,我侍奉翁姑,照顾瑜哥儿,还得操心小叔小姑,跟守寡有什么区别。”
“娘娘真辛苦。”如意说。
赵秀叹了口气,说:“以后这话就不要再说了。明白了吗?”
如意乖巧地点点头,接着给赵秀梳起了头发,又长又直的黑发,跟瀑布一样垂到腰间,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白皙。她家娘娘真美,一点也不比裴瑶光差。
深夜,守夜的小宫女也睡着了。赵秀躺在床上却一直睁着眼睛,如今她已经是皇后了,背后有赵家,脚下又有瑜哥儿,真像她说的那样,她现在只要稳稳地坐在这儿,就没人敢动她。至于裴瑶光,赵秀觉得她跟后面要进宫的女人比起来,根本不算个事儿。她要守孝三年,就让她守好了。这三年里宫里会进来很多年轻的姑娘,有端庄的、有妩媚的、有清纯的、又妖娆的,她裴瑶光一个人怎么敌得过。想到这儿,赵秀笑了,翻了个身,慢慢地合上眼。
新朝建立,虽然三省六部都还需要长久的磨合,但是终归做起事来是高效迅速的,很快,金陵的新宫就已经修缮完毕,付少成在钦天监送来的良辰吉日中选了一个离着最近的。
迁都,就这样开始了。
裴洛洛是跟着付少成和赵秀一起走的,她临上马车之前,回首看了看紫宸宫,她站了很久很久,仿佛想要把它刻在心里一般。付少成在旁边看着,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才转过身,上了马车。赵秀坐在皇后规格的马车里,掀开帘子望着外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汴梁金陵离得很近,一天的功夫也就到了。付少成不耐烦繁琐纷杂的宫廷礼仪,硬是压住了礼部,把郊迎这项给免了。
在郊外行宫休息了一天以后,皇帝并皇后晨起进了金陵城,从承天门进来后过了嘉德门和太极门,帝后下了步辇,并行进了太极殿,接受文武百官朝拜,而在他们后面的裴洛洛,则直接从嘉德门东行,穿过后宫进了承恩殿。
裴洛洛坐在正殿,她想,这名字可这难听,承恩,他付少成怎么如此直白。
而此时,坐在太极殿上的赵秀,也是愤愤不平。裴洛洛居然是跟着他们一路进的紫微宫,按规矩,她是走不得承天门的。虽然这样想着,但是郑秀仍旧一副端庄温和的表情,端坐在那里,母仪天下,让人不可小觑。
文武百官的朝拜之后,付少成并赵秀进了内廷,付少成去了甘露殿,而赵秀住进了安仁殿。
赵秀穿着沉甸甸的礼服,坐在那儿等了半天,没等来裴洛洛,却等来了付少成。他看见赵秀这个样子,说:“怎么还不换了衣服?不沉么?”
赵秀运了口气,说:“我这不是等着裴洛洛来见礼吗。”
付少成看了赵秀一眼,说:“她还在孝里,就不让她过来了,免得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