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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1页）

静坐片刻，周启深侧过头，&ldo;我看看。&rdo;

赵西音下意识地把手往后收，但不敌男人的力气，他坐近，握住了她的小手臂。周伯宁推了她一把，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几个指印。

赵西音挣了下，说：&ldo;我没事。&rdo;

周启深不说话，只用自己的指腹轻轻贴在上面，似有似无地抚触，隐忍不发，温情脉脉。他低了低头，语气多了自责与自卑，&ldo;好像我总在跟你说&lso;对不起&rso;，这么多年了，再多的的&lso;对不起&rso;，还是一遍遍地伤害了你。&rdo;

赵西音把手收回来，被他触过的地方像撕开的暖手贴，一点点发热，发烫。她没说话，不敢说话。

周启深太符合&ldo;苦命&rdo;这个定义，他的童年是在无尽的烟酒打骂里度过，他的少年时期亦没有发光发热，十年寒窗取功名的出路也被他父亲生生断送。他的青年，是鞍马去孤城的别无选择。他今日意气风发，风生水起，那是早就在没人的地方，把生活给的烧铁自己嚼碎了，硬生生地吞下去。那些铁屑碎末沉淀在心底，是他骨子深处最敏感的自卑。

赵西音太明白了，这种自卑是一生创痛，三言两语根本是隔靴搔痒。

周启深喉结滚了滚，然后用了甩了甩头。他微弯腰，从桌上一堆药盒里随便找出两种，名字都不看，反正都是止痛的。

瓶盖旋开刚要倒。赵西音忽地出声：&ldo;周启深。&rdo;

倒药的动作停住。

&ldo;赵老师总说你不穿秋裤，你为什么骗他呢？&rdo;

周启深皱了皱眉，&ldo;我没有骗他。&rdo;

&ldo;你明明穿秋裤的，浅灰色，还加绒。&rdo;

注意力转移，止痛药不知不觉给放了回去。

周启深看着她，唇紧抿，认认真真道：&ldo;我没有这样的裤子。&rdo;

赵西音眼睛微微弯着，就这么看着。

&ldo;不信你现在去衣柜找，找出一条我马上把它吃了。&rdo;周启深特严肃，好像穿秋裤这件事对他是极大侮辱似的，&ldo;我从不骗爸，他要不信，今年冬天我能当面脱给他看。&rdo;

那可太可怕了。赵西音没憋住，笑出了声，然后神色狡黠，明眸善睐地望着他，轻声说：&ldo;好吧，你不穿秋裤。&rdo;

周启深愣了愣，才明白，赵西音是故意骗他的。

赵西音伸手把桌上的止痛药都拿了过来，&ldo;你把它们当糖吃么，治标不治本，吃再多也好不了。我爸的一个朋友，是中医大学的教授，如果你需要，我帮你问号码。&rdo;

周启深嗓子哽得难受，半个音节都发不出了。

赵西音倒很放松，环抱手臂，往沙发上仰了仰，&ldo;其实你应该多跟我爸学学，他别的方面都挺好，就是人特谨慎，一点点的不舒服都如临大敌，脚趾头疼了，都要上医院拍片儿怕骨折。你得信医生，别总自己拿主意。&rdo;

周启深刚想开口解释几句。赵西音睨他一眼，直接复制了他的心思，&ldo;我知道你要说你忙。&rdo;

周启深嘴角扯了扯，像受训的学生。

赵西音见他乖了，也差不多了，只把那些治头疼的药塞到了最底下。她说：&ldo;你睡一会吧，周叔下去了，我去帮你找找他。&rdo;

&ldo;不用，我让人去了，给他找个酒店，随便怎么折腾吧。&rdo;周启深是真累了，抬手盖着眼睛，下颚线条紧绷，&ldo;欠着吧，我跟他之间还不清的。&rdo;

&ldo;你找人的事，有进展么？&rdo;

&ldo;托战友，找关系，全国各地基本上都跑遍了，前阵子来了三个大致符合要求的，我见了。&rdo;周启深长吁一口气，眼底无望，&ldo;一问细节，就都对不上。&rdo;

周启深的母亲在他五岁时，受不了周伯宁每次酗酒后的暴力对待，忍无可忍地离家出走。其实记忆已经很模糊，但周启深始终记得，母亲是位美人，家在陕北某村庄，因为饥荒一路流浪南下，后遇见周伯宁，大概也是一饭之恩的报答，两人稀里糊涂地结了婚。之前具体不尽其详，但依这老头今时今日的德性，周母当年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周启深从抽屉里拿出几页资料，不隐不瞒地递给赵西音。

赵西音翻了翻，三位妇人的照片，出生年月大致相同。周启深母亲走时，只留下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两岁多的孩童被抱在怀里，与母亲脸贴脸，望着镜头笑。

周母气质温婉贤淑，眉眼尤其勾人，周启深的英俊面容大抵就是承自母亲。再对比他找到的那三位妇人，面相轮廓依稀是按着这张照片来找的。

周母走得焚舟破釜，走得恩断义绝，没给留下哪怕半点念想与线索。周启深大海捞针，水中捞月，懂事起，就一直没有放弃寻找。

赵西音把资料放回桌面，压下心头五味杂陈，说：&ldo;慢慢来，你自己也当心身体。&rdo;

周启深看着她，点了点头，&ldo;小西，谢谢你。&rdo;

赵西音笑了笑，&ldo;担不起，我也没帮你什么忙。&rdo;

他俩镜破钗分，只有往日旧情。赵西音不管真客气还是假客套，周启深分辨的出，她今时今日的态度，顶多只是恻隐之心怦动。他一直知道，赵西音心存善意，做不出死生不复相见的绝情|事。

他也知道，自己心底的渴望在疯狂滋生，也曾控制不住地利用她的善意，一遍遍地产生交集。比如顾和平拿他开玩笑给赵西音打电话时，他从未拒绝。比如自己头疼并未严重到吃药的程度时，他也要脆而不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