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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2页）

有用或无用时

我的潜水艇都在值班

铅灰的身体

躲在风平的浅水塘

开头我想这样写：

如今战争已不太来到

如今诅咒，也换了方式

当我监听能听见

碎银子哗哗流动的声音

……

绿珠说，她近来发狂地喜欢上了翟永明。尤其是这首《潜水艇的悲伤》，让她百读不厌。好像是站在时间的末端，打量着这个喧哗的城市，有一种旷世的浮华和悲凉。她曾把这首诗念给正在养伤的守仁听，连他也说好。

&ldo;悲凉倒是有一点。浮华，没怎么看出来。&rdo;

&ldo;哗哗流动的碎银子啊，难道还不够浮华吗?&rdo;

端午笑了笑，没再与她争辩，而是说：&ldo;要是翟永明知道，我们俩在半夜三更散步时还在朗诵她的诗，不晓得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rdo;

&ldo;你认识翟永明吗?&rdo;

&ldo;见过两次而已。也说不上有多熟。有一次，我们一起去南非，她朗诵的就是这首诗。&rdo;

&ldo;你觉得怎么样?&rdo;

&ldo;还好。不过结尾是败笔。&rdo;

&ldo;你指的是给潜水艇造水那一段吗?&rdo;

端午点点头，搂着她的肩，接着道：&ldo;不过，这也不能怪她。我倒不是说，她的才华不够。对任何诗人来说，结尾总是有点难的。&rdo;

&ldo;这又是为什么呀?&rdo;

&ldo;这个世界太复杂了。每天都在变，有无数的可能性，无数的事情纠缠在一起。而问题就在这儿。你还不知道它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铺陈很容易，但结尾有点难。&rdo;

&ldo;真该把你说的话都记下来。&rdo;

端午和她约好，见到第一辆空着的出租车，就送她回&ldo;呼啸山庄&rdo;。将绿珠送到后，他再原车返回。可是当一辆黄色的出租车在他们身边停住时，绿珠却变了卦。

他想再抱抱她，绿珠心烦意乱地把他推开了，独自一人，闷闷地坐进了出租车的前排，朝他摆了摆手，兴味索然。她忽然拒绝端午送她回家，不仅仅是因为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妇女。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朵浮云，阴阴地罩住了她的心。

3

绿珠将那些她所鄙视的芸芸众生，一律称之为&ldo;非人&rdo;。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在端午看来，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依照自己的尺度，将人划分为各个不同的种属和类别。对人进行分类，实际上是试图对这个复杂世界加以抽象的把握或控制，既简单，又具有象征性。这不仅涉及到我们对世界的认识，涉及到我们内心所渴望的认同，同时也暗示了各自的道德立场和价值准则，隐含着工于心计的政治权谋、本能的排他性和种种生存智慧。当然，如何对人分类，也清晰地反映了社会的性质和一般状况。

比如说，早期的殖民者曾将人类区分为&ldo;文明&rdo;与&ldo;野蛮&rdo;两部分，就是一个别出心裁的发明。作为一种遗产，这种分类法至少已持续了两百年。它不仅催生出现代的国际政治秩序，也在支配着资本的流向、导弹的抛物线、财富的集散方式以及垃圾的最终倾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