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乔逐衡首次出征,褚淮不知怎么想得,抓出自己养了不少时间的鸟雀,稀里糊涂写了信过去,那会儿褚淮孤立无援,也无人可诉心中苦闷,虽一年不见乔逐衡,但这儿时友人总是好过那些同僚。
这封信寄出去就没抱什么回复的希望,但一个月后乔逐衡回信了,字写得还是那么丑,通篇都是孩子气的闹脾气,不住怪褚淮走得着急啥也不讲,说自己气得好几天没吃饭,骂了他好多个骗子。
见了这些字褚淮忍不住笑起来,他经历了这么多变故,只有乔逐衡还没变,褚淮首次在沉郁中看见了些许光辉,心中阴霾去了些。
褚淮也毫不示弱尖牙利嘴回了过去,两人就这么斗了三通嘴,最后一次褚淮随口提了一句皇城春天的时候满城花香,看见不少宫人攒了去酿酒。
乔逐衡回复说自己当时也酿过,但不知道加了什么,酸得人张不开嘴,喝得闹肚子。
这件琐事一提,勾起褚淮不少回忆,念以前趣事,想写得也就多了起来,渐渐又亲厚如初。
等乔逐衡打南羌的时候,两人约定见面,谁知待到洗尘宴当天,那盛况褚淮都惊呆了,硬是挤不进去,最后还抛了书生斯文,坐在墙头上在暗处看了全程,最后被卫兵赶下去险些被当成刺客。
那一刻褚淮首次意识到自己和乔逐衡的位置真的太远了,不仅是地理上的远,个个方面,都太远了,自己这不尴不尬的身份,怎么适合去接近乔逐衡。
看那人风华正盛,和三皇子对饮,侃侃而谈,像是把他的眼眶都烧了一下。
儿时无忧,没这么多顾虑,但现在大了,许多事总是要考虑的。
褚淮永无法忘记那天的乔逐衡,人前是风姿卓然的大将军,人后则是带着孩子气的邻家少年,这样的人如何不让人让人心生欢喜,再想起往事重重,念及与这人通信诉说,心思骤乱,已是倾心。
但这事是万万不能出口的,身世,礼教,地位,一座接一座的大山横亘在前,最终只能揉成满腔情意,诉诸笔端,每次写完大篇还要再三斟酌,克制万分。
三皇子受伤,改朝换代,外戚盘踞都是后话,褚淮在这波涛中磨得四平八稳,终于成了那副内敛的样子,因在朝中见多,也帮了在外的乔逐衡不少忙。
后来几次相见都是褚淮躲在暗处看着乔逐衡,他没有勇气上去,而且他成了三皇子的心腹,若同镇国将军走得太近只会引火烧身。
三番四次,褚淮便习惯了,习惯站在暗处,习惯默默看着乔逐衡,习惯把自己的锋芒全部遮掩起来,看着无害而温软。
反观乔逐衡,也是个奇人,多少人历经十年砥砺早都磨得个性圆滑,就算不圆滑也是非常平和,断然不可能这般不驯。
想来乔逐衡可能是磨得和别人不太一样。
别人都是把自己的棱角一个个打磨平滑,他倒好,死磕着一个狠磨,反把自己叛逆的个性越磨越尖削,摸上去不仅刺手,还能噌地刮掉一层肉。
这么个锋芒毕露的人,不甘降服扬枪而逃,把叛名接了稳稳当当,褚淮听闻又是气又是心疼,可就是这样耀眼而恣肆的人占了他满心。
就连现在和乔逐衡到了外族,他也还是只习惯在远处看着乔逐衡,主动与他拉开距离,看着他的喜怒,看着他结友畅聊,权当自己是一个摆件。
褚淮还没有考虑清楚在乔逐衡眼中他该以什么身份出现。
但现在,那三个字一出,把褚淮脑袋里的冷静都敲掉了,他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
你喜欢的人恰好也钟情着你,当你是心上人,既已两情相悦,何不一诉衷肠,长长久久。
冷风短暂凝固了沉默,褚淮心头狂跳,恨不得冲过去一把抱住乔逐衡对他大吼——傻子!这都是我写的!!
但读书人的矜持压制着褚淮躁动的神经,褚淮平复了好久心情,酝酿了又酝酿,张开嘴又合住,明明是很短的时间,褚淮却觉得像是沧海桑田的一趟。
褚淮的嘴转不过来弯,低着头半晌才低声:“其实我……”
“我同他已经私定终身了,等回去我就娶他。”
…………
褚淮:“???”
等一下,啥?啥玩意?
乔逐衡你刚说得啥?
褚淮猛抬头,看见乔逐衡还是有些害羞,脸色很是不自然,但语气是满满的自得和开怀。
这种境况就像是承认了一件自己藏在心里很久根本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开了头,之后就不难了。
褚淮的脸有点抽搐,哇……乔逐衡,你这演戏的水平不怎么样,说胡话倒是一套一套的,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和你私定终身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回来要娶我,下聘礼了吗你。
“我们是青梅竹马,我打小就保护他,他也一直倾心于我,说等我成了大将军就嫁给我。”
褚淮的脸木了,顿时所有的羞怯和心绪都褪了,那恶趣味缓慢滋生出来,继续编,乔逐衡,继续编,可把你牛的,你是青梅还是我是青梅,天天哭的嗷嗷的是谁啊。
“总之等这一切完结,我就要八抬大轿把他娶进我们乔家,我要让他给我生好多胖娃娃。”
褚淮的脸已经彻底黑了,生娃娃是吧,乔逐衡,我到要看看我们最后是谁给谁生。
乔逐衡一通真假参半胡编,确定褚淮应该没法确定写信人其实是朝中的某个官员,放心地咳了一声,打算等之后褚淮不多怀疑了,再一点一点问怀之的近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