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确实很希望自己只是一个雕塑。
说什么呢,现在还有什么好说的,还有什么能说的。
伏黑甚尔僵直地站在原地,心里生出了落荒而逃的冲动,但他做不到,她直直地看着他,他在这样的目光下根本就无所遁形。
太不公平了。
不管是以天与咒缚的体质降生在为术士者为人的禅院家也好,还是被恶意推进咒灵群里也好……他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恶命运的苛待。为什么偏要在这种时候?他明明已经选择了放弃这样的生活,却偏偏在这种地方和她再次相见,难道这就是无法逃避的宿命吗?
宿命感如同一道沉重的枷锁牢牢地铐在了他的脖子上,使他无法抬起头。
她会在心里怎么想他?也许是一个情-色事业从事者,一个出卖自己身体来获取金钱的糟烂家伙——哪怕他本来就是这种人,他也已经做了这么多年这样的人,颜面也好,尊严也好,早就已经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去,被人踩在脚底跳踢踏舞也无所谓,只要能给出足够的钱。
可是……唯独无法接受她也这样看他。
或许过去了一瞬,或许过去了更久的时间,他心里盘桓过了许许多多的念头,头脑都有些发晕,包厢里的人不知
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只留下了他和她双双对视。
妹妹试探性地开口。“……那个,你要不要先坐下来?”
她想法简单且率直——一直这么看下去感觉好尴尬啊,而且钱都花了当然要多说点话才能回本啦。
伏黑甚尔控制着肢体走到她身边坐下,动作的流畅度去参加机器人比赛想要进前十名可能有点悬。
背脊坐得很直,双手非常标准地放在了膝盖上——妹妹想起了那些头戴小黄帽的小学生。对方比自己还拘谨,相比之下,她反而没有那么紧绷了。
她觉得这个叫伏黑甚尔的男人虽然第一眼看上去是凶了吧唧的,身材就像一只大熊,可是现在看起来的话,他其实有点呆呆的,看上去还蛮好相处的耶。
“你……”
妹妹抓了抓快要秃的头,实在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干这行有多久了?”
哇,她好厉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说万一戳到对方的伤心事了怎么办?
“……”
妹妹连忙干笑着糊弄过去,“这种私人问题,不回答也没关系啦。”
“我老婆去世后不久吧。”他说。
“抱歉……你老婆一定是个很好的人。”
他没有生气,反而有点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那个眼神有点复杂难懂。
“确实很好。”
妹妹:“肯定和你一样是个身材很好的大美女吧!”
伏黑甚尔:“……是。”虽然她在他心里永远无人可以比拟,但是平心而论,他回答得略有心虚。
他们并排坐在一个沙发上,双方的坐姿都那么标准——直面着墙壁,看上去像是在做忏悔。
灯光暗下来,不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但也变得朦胧暧昧。
他放松下来:这样很好,不必双双面对,不必为脸上的窘迫而掩面,可以尽情倾诉、不必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