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当年的南楚杜太后宫中的宫人虽然死的死,散的散,问不出多少的内情。但只要是宫中老些的宫人,都还记得,宁寿宫中的漂亮受宠的女孩儿,没有叫宁碧的,但的确有个宁二小姐,是杜太后的姨侄女,深得太后疼惜。这位宁二小姐最初长得非常美,美到一位名将之子为了她不惜谋逆作乱,最后被全家抄斩,只有那位公子和他父亲逃出了瑞都。出了这事后,那位宁二小姐可能太过伤心,竟然一天比一天憔悴,一两年间就失去了原来的如花美貌,泯然众人。&rdo;他笑着站起身来,负手在房中来回踱着,缓缓说道:&ldo;这事应该还有不为人知的内情,犯上作乱这么大的事,宫人们居然大多语焉不详,甚至没有人说得出这位公子的名讳。但朕查过,李明昌昏愦无能,这些年自断股肱大将的事做得不少。可名字中有个&lso;碧&rso;字的,只有当年镇守南疆的庄遥庄大将军之子,庄碧岚。&rdo;凛冽的寒光闪过,他手中的利匕脱手飞出,拖着雪练般笔直的碎芒,深深钉入雕花的门扇上。雕的是松鹤延年。仙鹤扬翅,似正唳声高鸣,却被这利匕横次里一扎,恰切于细细的脖颈处,顿将其所有的昂扬气势割断,仙鹤扑展翅膀的姿态,看来竟像被扭断了脖子在做着垂死挣扎。唐天霄快意地笑了,&ldo;碧,唐天重一直以为是你的名字,大约做梦也没想到,这居然是你心上人的名字吧?可惜,你的心里半分儿也没有他!&rdo;略一低头,他的笑意僵住,弯了腰拍我的脸庞,纳闷道:&ldo;傻丫头,你哭成这样干嘛?&rdo;我早已泣不成声。自以为已经干涸的泪水,并没有真的干涸,只是储于心底最深的某处,此刻如不小心被捅破的皮囊,连同压抑三年的所有爱恨悲愁一起涌泉而出,让我再也无法抑制地泪流满面,又习惯性地压在喉嗓口,不愿太过失态,只是将脸埋向握紧帐帷的胳膊间,尽力不让身体哆嗦得太厉害。&ldo;别哭了!&rdo;唐天霄坐到我身边,似有些手足无措。许久,他伸手半揽住我,用袖子给我擦着泪,陪小心般低低道:&ldo;朕也没真要你侍寝,留宿在这里也只是想气气唐天重罢了!放心吧,等朕扳倒了唐天重,带回雅意,朕便叫人送你去庄碧岚那里。嗯……如果你想陪着雅意,朕也不在乎多养一个小美人儿!快去洗把脸,哭得跟只花猫一样!&rdo;他轻松地笑了起来,刮着我的鼻子,又揉一揉我的头,亲昵却不暧昧,果然像在安慰一只受了伤的小花猫。我脸上的秘药,虽能一定程度上防水,但给泪水渍得久了,也会融作一团,现在我想都想得出我脸上的狼藉了。待我清洁了手和脸,略略平稳了心绪走回c黄榻前时,唐天霄向内侧了身,半拥着锦被,阖着眼,似乎睡着了。我悄悄上前,轻轻为他拉了半幅锦被盖上,又抱了另一c黄锦被,铺到另一侧的一张软榻上,正待卧下时,只闻唐天霄说道:&ldo;丫头,睡这里来吧!&rdo;抬起头,唐天霄已懒懒散散地趿了鞋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自己一头倒在软榻上睡了,才又重复了一遍:&ldo;你睡c黄吧!&rdo;我不由惶恐,惊呼道:&ldo;皇上,不可……&rdo;再怎么着心怀不满,我也深知他是大周至尊无上的皇帝,也是雅意遥远未来可以幸福的唯一指望,也许……也是我的指望。&ldo;觉得过意不去,那帮朕捶会儿腿吧!今天走路走得久了,累……&rdo;他打着呵欠,半含笑意,倦慵地望向我,带了少年的顽皮和促狭,&ldo;朕不睡着,你不许去歇着。&rdo;那样的笑意,忽然便让我想起,唐天霄和我同龄,甚至比我还略小几个月。九岁称帝,当然是他人生最大的转折点;可权臣当道,他并无寸土之功而身处至尊高位,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只有天知道了。可他几乎天天这样万事不放心上般闲散地笑着,甚至连喜欢的女子被人夺去,依然这般懒懒笑着……如果不是全无心肝,便是和我一样,隐藏得很深,很深……让人除了微笑,什么也看不到。本以为他一定会辗转很久睡不着,谁知我不过帮他捶了半盏茶工夫,便听得他低微的鼾声传出。惊讶着他的嗜睡,我为他盖好被子,悄悄退回c黄上卧下,闭上眼,默默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