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的规矩要不是雷打不动的话,把人叫进来,快些问明白了打发出去或许能省些功夫。”
元成苦无良策,萧隐樵忽闲闲开口,元成听罢眸光微闪,尚未表态,萧隐樵却又摇头,“不妥!此事多少涉及杜尚书,”他顿了顿,“还是避讳些的好……”
“有何可避讳的?”元成恨得牙痒痒:萧隐樵吞吞吐吐地把话说成这样,不是成心让德琳起疑……不过……他或许该谢他!“德琳,委屈你一阵子。”他回身对德琳指了指隔间,示意她避进去。
德琳此时已看出这里是上次来过的书斋——元成方才是带她打后门进来的,故一时未看出,及看清屋内的陈设和迎门墙上的那幅山水,立时联想到当日李总管说的这书斋只有威远将军和萧先生进来过的话,也就知道室中原本那个神情散淡的人是谁了。她不知这位萧先生的来历,单看他和元成之间的应答,便知决不可等闲视之,而他口中那位在前厅等候的人……德琳实难想象世间竟还有那般嚣张狂妄之人,偏偏元成还像是无可奈何的……这也都还罢了,尤让她不能释怀的是那位萧先生提到事情与她爹有关……既然元成说不避讳,那她也不怕逾矩一回,她倒要听听是怎么个始末!
德琳对元成行了礼,又无言对萧隐樵屈了屈膝——行的是如元沁她们的半师之礼,默默退后,折身进了隔间。正容回过礼的萧隐樵瞥眼去看元成,元成却已拉动了传音金铃,自有内侍来领了命去前厅叫人,“你说的春试的消息是……?”回过头来他就问萧隐樵。
真能见缝插针!萧隐樵腹诽,简明回道,“春试有漏题之虞,有人高价雇请假手代作策文,据称来源可靠。另夹带、替考又有新花样,需多加防范。”他掌上摊出一本小书,长宽不足二寸,一指厚薄,“微刻《易经》,含注释,我看了,一字不差。”
元成接过去翻了翻,“市面有售的?”
“地下交易,知者十之一二。一两一册。”
“银?”
“金。”
“代作策文呢?”
“接洽陈鲁直的人出价五百金。”
“……让他应承了,拿到题目再……”
“殿下,你在哪?殿下——,殿下你要见死不救吗?”
元成和萧隐樵正计议,廊外忽传来一阵气急败坏的声音,夹杂着嗵嗵的连走带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哐”的推门声,然后是内侍头痛不已的提醒,“世子,不是这个,还得往前,让小的给您带路吧……”
“带路你倒是快着点儿啊!老太太似的一步三晃,你新媳妇上轿?!”
“……老太太哪能是新媳妇……”
“嘿,你这厮腿儿慢嘴可够快!你信不信小爷我就算死到临头也能拖着你垫背?!”
“好气魄!”听着屋外两个人的缠杂不清,元成叹笑,萧隐樵摇摇头,自去偏案后坐了,元成也施施然落座,方坐稳门可就开了,未等内侍通报,一个锦衣束冠的青年抢进来,略一打量屋内,对着元成就拜,“殿下!顾彧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元成好整以暇,“顾彧,有长进了,见到本王还知道行礼……”
“殿下……”
“说吧,何事让你‘死’字不离口?”元成一句话堵回去。
第96章桃花(下)
被唤作“顾彧”的青年愣了愣,缓过神来,顿时又要跳脚了,“我要被人关起来了!殿下,您当初说过的话还做不做数?”
“我说过的话?什么话?”
“您二位都很闲!是要打哑谜儿么?”有人看不下去了。
“师兄,你没跟太子说?”一语惊醒梦中人——醒了就知道迁罪于人,可惜萧隐樵一副“与我何干”的神情,他只能自个儿从头道来,“还不是杜老儿!殿下,你说那老儿是不是昏了头了?我一不是命官,二不领俸禄,他一个礼部尚书竟管到我头上!昨儿找了我父王,要我明个儿起到悬云寺为忠义陵将士们守陵半年!他还口口声声说是陛下的意思,可就算是陛下的口谕,主意也准是那老儿出的!那老儿……师兄!你别咳了行不行?你吃什么了一会儿一声的?!咳得我真心烦!……”
“顾彧,”元成没咳嗽,看样子可是比憋着咳更难受,“杜尚书掌管天下礼法,而你是王族子弟,从宗族礼制上讲,他管你还真是正道。你这一口一个……,要被杜尚书听到了追究你个不逊不敬、判你闭门思过……”
“这儿只有您、我、师兄,他怎么就能听见?!他是长了……”
“罢了!我且问你,陛下为何要你去守陵?”
“我都说了……”
“你别老纠缠是谁的主意!陛下要不首肯,旁人谁还敢假传圣意不成?”
“……还不是元宵节那回的事!不光是纵马毁踏摊铺,抢人、破人婚约的事全都出来了,杜老……尚书告诉我父王说举报的帖子礼部、吏部、刑部都快压不住了,民怨盈天,不能不罚,还说让我去守陵也好,暂时避避风头,这老奸巨猾的,哄得我父王对他千恩万谢!早知这么个结果,我母妃前两天听到风声时何苦还在他夫人面前又陪笑脸又拜托……殿下,我还就不明白了,您不是告诉我那件事已经压下了么?怎么反而闹大了?还是……这其实是那杜……尚书在里边搞鬼?!可我跟他什么仇什么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