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琳今日光听殿下说要为陛下祝寿,一心都在想曲子要怎么改,还说过别的么?”德琳迷糊。
元俭笑了起来,起身,忽看到内侍手里的琴,停了下来,“要不琴就放在你这里吧,省得下回还得再抱过来。”瞥了德琳一眼,“你闲来抚抚也好,不像绣花那么伤眼,也不像画画……心不静,纸上凝聚的都是忧郁之气。抚琴是发散的,有助抒解。”
“谢殿下。”德琳施礼,示意墨莲上前接了琴。待元俭和内侍走了,才疑疑惑惑地问,“殿下知道我眼睛的事?”
墨莲摇头,“殿下来光问了您何时回来,再就在那儿来回踱步等您,并未问过我们话。”
绿菱道,“许是听太子殿下、或者太医说的?”
德琳顿了顿:她确信元成不会跟宁王说,太医处应也吩咐过了……不过也许是她多心,元俭只是随口说的,恰合了她的境况而已,况也不是什么大事,遂放下了。随手拨弄了几下琴弦,铮然之声甚是悦耳,想到元俭的提议,生出兴致,叫墨莲把她的义甲找出来——元俭的义甲虽在琴匣里放的,可一来不见得合她的手,二来既是男子又是王爷的东西,她也不便用。至于她自个儿,不管技艺精不精,琴棋书画的东西可都是齐备的。
墨莲和绿菱把东西找出来,德琳已想好了要练什么:《凤翥》,从前没有功夫也不肯吃苦,琴技生疏得很,虽喜爱这曲子,却不能自如弹奏出来。如今被“放逐”了,权做是磨练心性也好。自然了,若有所成就更好。
德琳自此白日在琅嬛阁当值,下了值便多数时候在树下练琴,墨莲看得又忧又喜,对绿菱说“小姐这是被琴迷住了吗?可也好,她一门心思扑在这上头,倒不必被那些烦心事折磨。”
绿菱给瓶插的荷花换着水,淡淡道,“我倒觉着小姐是借着练琴不想跟你我说话。”不想说什么,自然是不想说那些烦心事。
墨莲道,“那是何苦?我们两个又不会多话,小姐不想说就……”
“小姐今儿反常,你未觉着吗?”绿菱打断。
“有么?”墨莲往外张望,将信将疑,“那不好好儿的在看琴谱吗?”
“你看那琴谱上落的叶子。”她头遍过去送茶的时候,那片叶子就在,这半天过去了,那叶子还在。
墨莲好好看了看,觉出不对来:德琳竟一个姿势不动,哪是在看琴谱?不是睡着了就是在发呆——发呆的可能性更大,睡着了还会打盹儿的不是?未多想,抬步就要出去,却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跟着就见秦简汗流满面地进来,“德琳!”
沉思中的德琳被这一声唤得回神,惊立起身,琴谱落在地下,“秦大哥?”
秦简“呼呼”地喘着粗气,瞪着德琳一时说不出话。屋中的绿菱和墨莲一看情形不对,赶紧都出去了,秦简恰已匀过一口气,“太子下令,查封杜府。”
“什么?!”
“小姐!”
看到德琳摇晃了一下,墨莲和德琳顾不得别的,齐伸手要扶,德琳却只是晃了一下,慢慢坐了下去,“原来是这样。”
她没有意外,只有疲惫,似乎还有点儿如释重负。秦简看出异样,坐到了她对面,“你已经知道了?”论理不该啊,他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德琳迟疑了一阵,说了句“等我”便进屋去了。不一会儿拿了张叠好的纸笺出来,拆开,递到秦简面前。
“信我。”两个凝重的字,墨浓笔沉,是承诺,也像是封缄,让所有的话都问不出来。
秦简看了好一会儿,原样叠了还给德琳,“太子的?”问句,却不需要回答,太子殿下的字,他认得。原来他提前给德琳警示了。他还顾念、防备着德琳听到消息会惊惶,那他便不会对杜氏做绝吧……
墨莲和绿菱不知纸上写的什么,见秦简看后的脸色不那么难看了,多少放了点儿心,一齐看德琳。
“昨夜瑾言送来的。”德琳告诉秦简。两个丫头互看了一眼,羞愧:这几日太劳累,一入夜便睡沉了,竟丝毫未听到隔壁的动静。不过从回来再未见到太子或东宫的人,还以为……原来是她们想多了……
“那你要信他?”秦简盯问。听口气,瑾言是太子的亲信吧。
“……信!”瑾言送了信便走了,她从那时到秦简来之前,心一直悬在半空,此时忽然落地,只觉得筋疲力尽。混混沌沌中,难以理出头绪,先想到的只是不能令秦简误会了元成,免得义愤之下有什么举动,坏了元成的事,也白把自个儿搭进去,“那天你说过的话,我一直在想。或许这次,他真的是陷在一个困局里,有些事是不得已……只要是为了天启,秦大哥,我信,信他能力挽狂澜,也信我们杜氏真金不怕火炼。”
第128章故人(三)
秦简见她初时还恹恹的,说到最后却是坚定毅然,不自主就被影响,觉得没有什么好慌乱的,“既如此,你且安心。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再来告诉你。”他急急忙忙地出来了,还得回去盯着才行。
德琳应了“好”,待他走了,回头对绿菱道,“你前儿说的窗纸的事,等拿来我再看看。”绿菱和墨莲互看了眼,绿菱进屋去了,墨莲轻叫了声,“小姐……”之前绿菱说窗纸的颜色太暗淡了,要换——这时节,宫中能讲究的居处都用的窗纱,落到这不能讲究的地方,只能简单修饰下,小姐却脱口道“不过是暂住,洁净也就罢了”。她和绿菱背地里剖判,觉得这意思是她们很快能重回寿昌宫。此时却又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