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帝沉吟了一下,道:“朕赐你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宫锻八匹,玉器六对……”燕帝信口罗列了十几样赏赐,旁边侍候的大内总管记下,就听燕帝又道:“赐此给卿操办儿女婚事罢,这也算是朕对你宋氏一门的一点心意。”就此,宋家一门是铁板钉钉的天子门生了,宋韧闻言四体投地,行了大拜之礼:“臣,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燕帝脸上此时才有了点笑,颔首道:“爱卿不必多礼,平身罢。”宋韧此行一去,带回了诸多赏赐。这赏赐跟飞来横财似地砸在了宋家身上,这次换宋张氏走路都在飘了,这天晚上她睡觉睡到一半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点好灯打开搁在床头的箱子,拿出了两个大金元宝,披上外裳就去了不远处小娘子的屋子。浅眠的宋小五被她叫醒,一打开门,就见她娘一手拿着一个金元宝,站在暗淡的月色中与她道:“儿,我给你送金元宝来了,老大的一个,你拿着玩去。”白天她被来宋宅传旨送赏赐的皇宫中人吓得魂都散了,一整天都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什么,就忘给女儿拿了。宋韧提灯追着拿着金子就跑了出来的娘子,他本来还以为他娘子出事了,这厢见他娘子把元宝往他们板着小脸面无表情的小女儿怀里塞,他举着灯抚着眼,忍不住憋笑了起来。可怜他的小女儿,这时候就是想说她娘几句,都不知道怎么张那张口罢?这就是她的娘。金元宝十两一个,宋小五拿着那两个元宝,朝她母亲点了下头,“拿着了,睡去罢。”“诶。”宋张氏回头,见到笑意吟吟的丈夫,这才觉出几分不好意思来,讷讷地道:“我,我……”她是突然想起来,一着急就出来了。“好了,娘子,随为夫回屋罢。”宋韧招她前来,抚上她的背,带着她转身之时,朝小娘子那边笑看了一眼。对他,宋小五就没那么客气了,冷眼一厉,朝宋爹瞪了一眼。睡身边都不管着点,当什么枕边人?这次宋爹可没觉出怕来,忍着笑带着他夫人回屋了。小娘子板着嘟嘟脸,试图无动于衷的小脸看着还真是可爱得紧,也好笑得很。第二日宋张氏醒来回想昨夜半夜之事,还有点讪讪然,但小娘子平静如常,她也安下了心,只当这事没发生过。不过,等中午她要拿宫锻给小女儿做新衣裳的时候,宋小五忍不住嘴角抽搐,当机立断止了她娘蠢蠢欲动的手。“这些个布一匹不能少,都要送到应家去当聘礼。”她道。宋张氏不禁皱眉,看了小娘子一眼。等着跟主母扯布做衣裳的莫婶儿朝小娘子摇头,“八匹呢。”八匹拿一半去就行了,拢共才八匹,给一半已是重视新嫁娘得很了。“这是天子赏赐我家给大郎哥办婚礼的,除了钱财,都要往应家送,”宋小五知道家里这两个女人磨人得很,她不强硬点,她们能把你整个人整个心都磨穿,最后不得不依她们,“天子赐了我们家什么,应家那边也有数,不给他们未必说什么,给了他们心里就痛快得多了,都给去,让新娘子高高兴兴嫁过来。”这是新娘子的脸面,不应折损,且她已经是下嫁了,婆家抠抠索索的,会让她在娘家遭笑话。而且应家不是缺这点东西的人家,你敬他三尺,他也许不会还你三丈,仅为着脸面四尺还是会还的。更别论,那是个老来女,在家受宠得很,他们家也不可能昧了这聘礼,这是给他们闺女的东西,只要他们是真心喜爱他们这个女儿,他们只会高兴。“可……”莫婶还不依。“听我的。”宋小五打断了她。“那留一匹也不成啊?”莫婶不舍地摸着手中滑到不可思议的蚕锻,老不舍了。这要是留一匹给他们小娘子做衣裳多好啊,她想着跟小娘子又说道了起来:“这锻子舒适,你摸摸,给你留一匹做里衬,穿着多舒服啊!”“不成。”宋小五面无表情,果断打断了她。这都是容易埋祸根的事,这要是短了送到应家去,不说应家的反应,应母心里肯定不舒服,新娘子就是不在意心里也会存疙瘩,现在短了一点看着没什么,大郎以后的日子,尤其在岳家那边就不好说了。“我说了,让人家高高兴兴地嫁过来,跟我们家高高兴兴地过日子,这就几匹布一点东西,该她的都给她,我们家不是那等小气之人,是罢?”宋小五换了个方式说服她们。“这倒是。”莫婶应了,家里虽过得紧巴了一点,但他们日子过得一直不坏,老莫婶最讨厌别人说他们家小气了。宋张氏就要比莫婶想得深了,她以前在娘家父母在的时候,她也是个小千金,也懂这聘礼于新娘子的重要性,所以小女儿这一说,她没多作留恋便点了头,道:“理应如此,天子陛下赐给他们小夫妻成婚用的东西,除了那箱子操办婚事的金子,我都会添进聘礼当中去……”“是了。”宋小五颔首,这样聘礼的话就是大礼了,也是给那位提刑官应五老爷提了面子,想来大郎在他们那也会被高看两分。很多事情是解释不清的,尤其人的心理更是玄之又玄,你不会知道别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有点是绝错不了的,伸手不打笑面人,你抬着人家一点,敬着人家一点,只要没存着恶意,正常人都不会不给你脸子。这脸色好了,人情在了,以后办事就会方便得多,这些影响都是无形的,就如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一般,你要是个小气的又不会给人脸面,谁会跟你接触?谁会帮你?不过家里的这两个女人过惯了一文钱掰作两文花的日子,让她们把东西几乎全送去,也不能怪她们心里舍不得,所以宋小五跟她们道:“这是娶媳妇用的,那就用到这上面去,家里老爷出息了,往后只会给你们挣更多的。”她这一说,宋张氏首先就笑了起来,她笑得甜甜蜜蜜的,实在不像是个已跟宋大人过了快二十年的妇人。莫婶可是最爱听这话了,听着就点头不已,满脸骄傲:“那是,你爹爹,我们家老爷小时候就已经是青州城出了名的才子,算命的都说他……”莫婶儿一说到这,就滔滔不绝了起来,莫叔半途走进来找她们有事,一闻老婆子的说法,也在旁边点头附和不已。宋小五由着他们去了。这日下午宋韧就请了李师兄李旭和另外两个师兄进了家来,商量起了这与应家说媒之事。说来,宋韧这三个师兄帮宋韧起前也只是顾着他们先生那点面子情,但宋韧会做人,一来燕都就对他们恭恭敬敬,客客气气,礼数尽全,他们这交情就走深了,而他一旦得势也没忘了他们这些个人,只要是能给他们做面子的他都不会忘了他们,这人能饮水思源,这几个师兄也就不介意与宋家绑在一块,荣辱与共。这厢听到宋家能给出的聘礼,李旭就赞赏地看了宋韧一眼,抚着胡须道:“师弟果真是个能成大事的人。”这份礼改明天他去应家变着法儿一说,往后鸿湛在应家的地位就不会差于应家的哪位姑爷了。“诶,这哪有我什么事,拙内定的。”宋韧笑着回道。“那是,”另一边坐着的张师兄笑道:“弟媳妇是个贤良淑德又会持家的大方人,上次她给我们送的那篓子干香肉可把我夫人喜得把肉藏得紧紧的,我要吃一口都得朝她讨要。”宋韧忙朝他摆手,“张师兄,你这般夸也没用,家里是一条都没得了,等这段时日做了好的,过年那段时间给你们都送多点,现在是真没得了,不信你去我们家厨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