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回覆皇上,大都护大人谨遵旨意。」
瞧见驿官活像火烧屁股似的跑了之後,副大都护才慢吞吞地看回上司大人那张铁青的脸。
「我说将军大人哪!你要不要先起来,再继续考虑到底是要自杀,还是杀人呢?」
大都护闻言,恶狠狠地瞪他一眼後,这才怒气难消地站起来,然後开始来回的踱步,同时双手不断愤恨地狂挥乱舞。
「那个皇上到底是什麽意思?嘎?明明……」
「那个皇上的意思不都写在圣旨上,刚刚由传令官宣读给你听过了吗?」副大都护咕哝道。
「……知道我和裴家有不共戴天之仇,还……」
「真是的,都那麽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你还不满十岁呢!亏你还能记得那麽紧!」副大都护又嘟嚷。
「……要我娶仇家的女儿?!」大都护怒吼。
副大都护耸耸肩。「那不正好?你啊!也不想想自己都快三十了,到现在为止!也可算是功成名就了,是时候娶妻生子,为你们刘家传递香烟了吧?何况还能藉此消弭两家的仇恨,岂不是一举两得吗?」
大都护倏地在太师椅上坐下,同时猛一拍桌子脱口道:「作梦!」
副大都护更无所谓地耸个肩,然後回身也在侧边的椅子坐下。
「那也行,随便抗个旨,让你们刘家来个满门抄斩什麽的,恰好一了百了,什麽仇、什麽恨就此烟消云散,对方躲起来偷笑都来不及呢!」
大都护蓦然转过脸来,用那双恐怖的火眼金睛瞪住他。
副大都护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在唤了一声刘季寒的字号——「子秋」後,语重心长的开口。
「子秋啊!不是我喜欢唠叨,但是,虽然先皇的确是赏罚不均、待遇不公、耳根子也太软了些,可谁教他是皇帝老太爷呢?他爱怎麽著,我们就得怎麽著去承受嘛!对不对?而且,要是认真追究起来的话,当年的事可是双方都有错的喔……」
但当他一眼瞧见上司大人的手握上了剑柄上副很想当场拔剑教他脑袋换个地方长长看的模样,副大都护连忙补充道:「好、好!我知道、我知道,裴寂那个人也确实是性格怯懦,又无将帅之才,只靠著那一张能言善道的嘴便得到先皇的宠信,胜仗必厚赏,败仗却连半句责备都没有,这种情况很多人都不服,但是,你也知道先皇……」
突然想到再说下去的话,可能真的会让自己吃饭的家伙搬家,他赶忙住嘴,旋即改口道:「无论如何,先皇想如何宠信裴寂,作臣下的都无话可说,偏偏你爷爷他……」他无奈地摇头。「他竟然利用在朝议事之际,经常藉故顶撞,凡是裴寂认为可行之事,他必定起而反对,这根本是公私不分,只为反对而反对嘛!我们姑且不论他如此做是否太过愚蠢,先想想这样你能说他有理吗?」
「即使如此,爷爷也罪不至死吧?」
望著忠诚可靠又勇敢机智的副手,同时也是从生死相伴中培养出来的知己好友,大都护冷冷地说。
「裴寂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的是以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我爷爷和叔爷身上,而在当今圣上为我爷爷说情时,他却坚持一定要问斩我爷爷和叔爷,难道他那样就有理吗?」
副大都护窒了窒,「但是裴寂也得到报应了呀!」他反驳道:「他不是也被罢官流放到静州了吗?即使皇上也曾想召他回京,他却在途中病逝了!他死前那三年也很不好过呀!这样还不够吗?」
「一命抵两命,你认为够吗?」大都护冷哼。「还有我叔爷一家,在叔爷问斩之後,不得已黯然地回老家徐州,却在一场瘟疫中全数死亡,这笔帐又该怎麽算?我爹和我大哥为了洗刷爷爷的罪名,每战必拚死打先锋,结果我爹在四十四岁,我大哥在二十五岁,两者皆是壮年之际就命损沙场,我大哥甚至尚未留下半个子息,这怨恨又该如何消弭?」
眼看副手无言可应,他冷笑两声後又说:「如今,刘家只剩下我娘、可怜的寡嫂和我,而他们裴家不但子孙满堂,无功无劳,皇上却特别拔擢裴寂的儿子为官,这又算哪门子的公平?」
「只不过是个小小的七品校尉而已,哪比得上你这个正二品大将军大都护嘛!」副大都护终於找到话可以顶回去了。「想想,你未满三十,而裴寂他儿子却已经快年近五十了呢!」
「这是我拿血汗换来的,他哪有资格跟我比!」大都护嗤之以鼻。
副大都护凝视他半晌。
「子秋,都这麽久了,你为什麽就是不能忘了呢?」
「因为我发过誓,在爷爷被斩首前那最後一面时,在我爹临死前的那一刻,我发下了誓言,一定会替爷爷报仇的!」大都护脸颊抽搐著,咬牙切齿地说:「爹和大哥的责任是为他洗刷恶名,他们做到了,而我的责任便是替爷爷报仇,我发誓我一定会做到的!」
「老天!冤冤相报何时了啊?」副大都护喃喃道:「你要知道,现在你们同时在朝为官,上头盯著个皇帝老太爷,我请问你要如何报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