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南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直接有什么不妥,他越过沈如玉,朝着演武堂角落里的树荫下走了过去,那里有几块巨石,似乎专门放在那里,供人坐下休息的。沈如玉迟疑了一下,跟着走了过去,坐在了他身边的那块石头上。见她跟着过来了,卫南有些高兴,但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欲盖弥彰的将视线重新投向了正前方,继续说道,“我爹……好像就是读书人家里的少爷。”沈如玉一听就猜测道,“……你娘抢了他?”卫南这才惊讶的转头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沈如玉:“……因为我很聪明。”听她这么一句冷笑话般的自我吐槽,自他们见面以来,卫南沈如玉和卫南,便再也没去其他地方再看看风景了,他们在演武场中说了许久的话,还比试比试了箭术。卫南是野路子出身,箭术毫无花巧,只讲究力道,沈如玉却刚好相反——谁也不指望她的箭术能够杀人破敌,虽然骑射在打猎时也经常用到,但使用箭术更多的场合,是用做宴会游戏,因此十分注意技巧,和各种花哨的形式。比如说参连。——先射出一支箭,然后再紧跟在后连射三支,每支箭都要必中靶心,水平高的人能做到看起来只有一支箭一般。还有襄尺,在和比自己地位高的人面前,不能并立,需要退让一尺而射。再有井仪,需要连中四箭,射在靶上的位置,需要看起来像是个井字。对于卫南来说,他完全搞不明白这么麻烦又没有什么实用意义的模式有什么作用,但这也并不妨碍他觉得这些技巧看起来很是厉害,因此沈如玉为他示范了一次之后,引得他非常惊叹,缠着沈如玉教他。直到有人来找他们前去大厅赴宴的时候,卫南和沈如玉才有些惊讶的察觉到,不知不觉就已经说了这么久了。前来通报的人看起来也很惊讶,他看着自家一向对于读书人不假颜色的小哥,此时对着沈如玉笑容满面的絮絮叨叨他小时候他娘不愿意他习武,结果他们还吵了一架的事情,见他过来,似乎还颇为烦躁的觉得他打扰了他们一般,嫌弃的回答了一声。“知道了!知道了!”然后就又转过头去,继续去跟沈如玉说话了。反而是正一脸认真的聆听着的沈如玉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让他倍感受宠若惊。哎呀……报信的少年开心的转头回报去了,如果是这个女人的话……没准和小哥在一起,挺不错的呢!只是不知道,为何明明这个女人比之前所有的读书人都要长得好看,性格也都要温柔,看起来也不介意他们山贼的身份,卫姨却要把她放下山去呢?……真是好可惜。卫南显然也是如此觉得——他或许并非是有多喜欢沈如玉,但他却在她那里感受到了从未感受到的尊重和理解——她不会像别人一样,武断的跟他说男人就是不该练武,男人就该温柔内敛,然后努力嫁给好女人,像是男人一生的价值,就是为了以后能够嫁的好一样。她也不像一般的女人那么看不起男人,觉得他们除了力气大外,就毫无用处,只不过是她们繁衍后代的产子工具。她对于他的一切梦想都给予理解和尊重,他甚至可以在她面前气愤的抱怨世间对于男性的种种桎梏不公,她也不会觉得荒谬不已的骂他“大逆不道”,而是用一种温和的目光包容他——她能理解他!这么多年来,别人都跟他说,“别做梦了。”,只有她笑着安静的听完,偶尔甚至会眼睛发亮的惊讶的对他说,“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的!?真的挺厉害的!”他说他不想像别人那样找个所谓的好女人嫁了,她也不会说“男人怎么可能不嫁人?不嫁人的男人一生都不是完整的,男人就该嫁出去,然后尽心尽力的伺候妻子,让妻子生下孩子,然后尽心尽力的将孩子教育好。”,她会说,“婚姻……我觉得其实是个人的选择吧,你可以选择自由婚姻嫁娶,也可以选择独身一辈子,其实没有什么对或与错。”他曾以为这天地之间绝不会有人能够明白他,因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排斥和愤怒,他娘总说他桀骜不驯,手下的人也总说他喜怒无常,谁也不懂他心里燃烧着一团火焰。他不能理解,为什么男人就不能练武,为什么就要像是被驯养的狗一样,在后院养大,然后被一个女人“娶”回去,从此忠心耿耿的跟着她,再没有什么自我。为什么男性就不能驰骋疆场,为什么就不能纵横政堂,为什么就不能抛头露面,自由的想要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就不能识文断字,书念得太多,反而还会被女子嫌弃嘲笑?是谁规定这个世界就该是女人为主宰?是谁规定女子就比男子高人一等?难道就因为男人不能生孩子吗?!“娘!”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能够自由自在的对话的对象,卫南觉得其实嫁给沈如玉……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如果最后他都必须嫁人的话,或许沈如玉是最好的对象了,这么一想,他难得有些羞涩和焦虑的私下将自己的母亲拉到了一边,有些不情愿的低声问道,“你就这么把她放下山了?我觉得……她挺不错的。”看他那副总是忍不住往沈如玉的方向撇去的舍不得的模样,卫姨心里就是一沉。沈如玉风流多情的名声,她也是听说过的。一个出身那么好,才华有那么高的人,风流多情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反而是值得夸耀的资本,她有那个资本,也有那种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