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任在春夏之交的一个周二、带着满身印记送走了齐弈果。小齐也刚刚工作一年,肯定借不到老何的力,她去找了省城的爷爷帮忙才有笔异国启动资金。在机场分别时,齐弈果在安检门前一次次回头、一次次绕到队伍后面,她看着俞任,“彩彩,我圣诞节就回来。”
“彩彩,想我了咱们就在q上说话。”
“彩彩,对不起。”小齐看着前面的队伍,又看了眼时间,“我真要进去了。”
俞任在这一刻没有哭,她笑着鼓励恋人,“我知道,奕果你放心,我会边工作边准备出去的。”她帮小齐整理了衣领,鼻子酸了时再忍住,“在这儿你可以亲亲我吗?”
小齐一愣,下意识看了眼四周后抱住了俞任,她的唇悄悄滑过俞任的脸颊,俞任点点头,“去吧,到了别忘记告诉我。”
齐弈果点点头,终于再次回到队伍中,最后又回头一次,俞任站在原地怔怔看着,她眼泪溢出,扭头不敢再看。
俞任不晓得小齐的飞机会是头顶的哪一架,她在机场一直等到小齐登机、起飞,又过了会觉得飞机已经掠过头顶了才动身回学校。
这几个月两个人过得有些沉重,除了和恋人交欢,俞任一直受着煎熬。俞晓敏没放弃打听她所谓的“网友”是谁,每周不嫌麻烦地来学校看女儿。而老何果然说到不做到,又去了小齐的医院找她送饭。齐弈果为了稳住她,在最后两个月搬回了原来的住处每天回家吃饭,还在老何眼皮子底下办好了签证等准备。
老何今天还等着齐弈果下班回家,她不知道女儿已经辞职一个月了。也不知道齐弈果连箱子都没敢带出来,用的还是俞任的。
必要的资料、当季的几身衣服、还有俞任和自己的照片,齐弈果相比较其它旅客行李轻薄得太多。轻薄物件里还有沉甸甸的:俞任将自己的存款换了三千美元现金交给小齐。
齐弈果不要,俞任说你就存放着,实在需要花时再动用这笔。她说奕果,抱歉我只有这些。
抱歉,我不能马上追随你的步伐。抱歉,我没出柜成功。俞任说这话时被恋人哭着抱紧,小齐说你一点都没错,该说抱歉的是我。
齐弈果和俞任在身体之外,已经将深层的交流自觉不自觉地控制在安全线:不过多谈及将来的安排,不逼迫对方承诺。当顺其自然成为情感教条时,自然而然的,人就松开了划水的双臂,开始随波逐流。
老何发了疯似地找到俞任是在周四时,她在教学楼外等了俞任一个小时,见到女孩就双眼通红紧抓她手臂,“彩彩,你知不知道果果去哪儿了?”
俞任说她不知道,要不您等等小齐姐的电话。
老何嘴唇吓得发白,她强悍精明的表情慢慢瘪下去,“我去了她医院,单位说她辞职了。都一个月了。”
看着老何失魂落魄的样子,俞任在想远在他国的齐弈果是什么心情?她会不会觉得呼吸轻松、身心舒畅?小齐在落地后给六小时才和俞任联系,说先借助在导师朋友那儿不方便电话,过段时间等她找好了房子安定下来再多联系。彩彩,我这几天睡得很好,几乎不用倒时差。小齐最后说。
每一天,俞任都更加适应没有齐弈果的生活。她想得很明白,决定不读研而是走选调。对此任颂红很认可,而俞晓敏私下里忧心忡忡,“你这样的……你进体制内想明白了没?”
俞任说很明白,体制内就必须得结婚、容不下单身吗?
小齐就讲过,彩彩,你是积极的入世心态,你脑子里还是受到儒家那一套的浸润。俞任说她不崇儒,但不能说入世就是儒家。奕果你算出世还是入世呢?
小齐笑容枯涩,“我看着像入世罢了,可也出不了世。”
老齐终于在在第三天知道了女儿已经飞到了大洋彼岸开始新生活,小齐电话里听她哭闹不发一语,最后说爸妈你们保重身体。你们不是怕老了没人照顾你们吗?我会给你们请保姆的。
俞晓敏在电话里说,现在柏州好多熟人都知道小齐更出息了,去美国当医生。只有老何病了,她是打碎牙齿往里吞,她有多放不下这个女儿我最清楚了。
俞任说她放下不好吗?
“彩彩,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俞晓敏觉着俞任语气不一般,俞任说,“我是从常理来讲的。”
她在学校这段时间笑容越发少,在别人忙于找实习或者准备考研时每天还能拿出两个小时在网上下围棋。由小齐指导后,俞任的棋艺进步不小。到了饭点她就去食堂,表情淡然地吃饭,每个菜都是小齐爱吃的。
她觉着自己不是特别想念齐弈果,也觉着她和齐弈果还有未来。逆来顺受了一个月,在一
个周五傍晚路过宿舍区大门时,她下意识地看了眼小齐经常停车的路边,那一刻,俞任像被刻意忽视又积压到嗓子眼的难过击穿心脏,她哭得毫无预兆。